五毒蜥蜴 · 下

昨天

文〡叶木喊山

五毒蜥蜴 · 上 （点击阅读）

阿呆深夜从南桥头探查了毒贩子蛤蟆头的虚实之后，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带着三根毛回了医馆和跛郎中商议。

阿呆把自己所见所闻给跛郎中讲了一遍，跛郎中细细听完，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沉吟一阵之后说：看来，这蛤蟆头贩卖毒烟丝，不是单打独斗啊，他们来龙川，有计划，有目的，要是任由他们这样胡作非为下去，只怕没几年，龙川人个个都要变成瘾君子了。

阿呆说：我听蛤蟆头说，他们还有两个人去陇西运毒烟丝了，应该这几天就回来了。

跛郎中说：好，就等他们回来。他们回来了，咱们就报告镇公所，把他们一锅端掉。

阿呆说：林大夫，这些人贩卖毒烟丝这么久了，镇公所的人都没有管，我们告发了，他们能管吗？

跛郎中说：我们的镇长，为人做事都还不错，这种毒烟丝，确实比大烟膏子还毒，这个咱们有证据，我想啊，他肯定会管的。

阿呆点点头说：这样最好了，我们要是动手，只怕做不干净，留下些痕迹，我自己倒是无所谓，给医馆惹来麻烦，就划不来了。

跛郎中说：但凡我们动手的事儿，那件不是无人做主，迫不得已啊？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官家来做名正言顺。阿呆啊，这段时间，你就辛苦些，多多关注一下蛤蟆头这伙人的动向，一旦他的同伙都回来了，咱们就请求镇长下手。

跛郎中说完，回头看了一眼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三根毛说：你这家伙，这段时间就在我医馆打打杂，帮帮忙吧，我琢磨个方子，帮你把毒戒掉，你要接着这么抽下去，只怕没个两三年，也要落得个骨瘦如柴，横尸街头的下场。

三根毛虽然是个混混，却也知道好歹，一听说镇上赫赫有名的跛郎中打算帮他，很感激，趴在地上就开始磕头。跛郎中扶起了他，轻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跛郎中带了些礼物，亲自去镇公所请镇长到林氏医馆一聚，阿呆则去找了他的两个小兄弟，这两小兄弟一个叫黑狗，一个叫草驴，在镇上做点小生意。

阿呆打发黑狗和草驴两人抽空好好盯着南桥头的蛤蟆头那伙人，黑狗草驴都连声答应了。

话说镇长见名医跛郎中亲自上门来请他，还带了好酒，心里很高兴，没做推辞，就跟着跛郎中来到了林氏医馆。

跛郎中早就让人备下了酒菜，他陪着镇长小酌一会，又给镇长看了看腰酸背痛的老毛病，慢慢就切入了正题，把蛤蟆头贩卖毒烟丝之事给镇长讲了一遍。

镇长听完之后神色惊愕说：还有这样的事儿？这不比大烟膏子还厉害？

跛郎中点点头说：是啊，这种毒烟丝，比大烟膏子厉害多了，我这还有一些病人带来的。

说完，跛郎中取出了一些淡绿色的毒烟丝，给镇长看。

镇长仔细看了一会之后说：我看这玩意除了颜色和普通旱烟有所不同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跛郎中说：这玩意看起来不起眼，抽起来却真厉害，我怀疑，这种烟丝就是普通烟丝加工制作成的，有可能是被毒烟熏制而成，也有可能是被毒液浸泡而成。

镇长抓起一缕烟丝，放到鼻子边嗅了嗅，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儿让镇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跛郎中趁热打铁对镇长说：我打听得知，蛤蟆头派人又去陇西拿货去了，估摸着这几天就回来，您可以提前安排，到时候人赃并获，把他们一网打尽。

镇长喝了一口酒说：对，对，这烟丝既然这么毒，不能让它祸害了龙川老百姓，林大夫，您放心，这事儿，我回去就安排。

跛郎中很高兴，赞扬了镇长几句。这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镇长也有了几分酒意，跛郎中就和伙计一起搀扶着他，把他送到了镇公所。

过了大概两三天，黑狗和草驴来到医馆，他们悄悄告诉阿呆，看到有人赶着马车进了南桥头蛤蟆头的院子，蛤蟆头手底下的几个马仔，应该是凑齐了。

阿呆急忙又把消息告诉了跛郎中。跛郎中一刻没有耽搁，又亲自去把消息告诉了镇长。

镇长听了跛郎中的话之后大手一挥说：好，现在咱就去南桥头，把这伙人一网打尽，林大夫，我找你借个人，你让阿呆跟着我去，是个好帮手。

跛郎中一口就答应了。

镇长召集了镇公所的十几号人，个个都发了枪，一行人骑上快马，很快就来到了南桥头。

蛤蟆头那伙人根本就料不到镇公所的人会上门找麻烦，毫无防备，被破门而入的保安队的快枪压在了屋里。

镇长让众人搜查院子，阿呆早就知道蛤蟆头这伙人有个仓库，专门用来存放毒烟丝，所以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在一间小屋里找到了四五十箱淡绿色的烟丝。

镇长指着烟丝问蛤蟆头说：这是什么东西？

蛤蟆头说：这就是旱烟丝啊，只是我们这种烟丝是特殊的品种，颜色和平日所见的有点不一样而已，各位长官，这么兴师动众，是为了什么呢？

镇长说：你少装蒜，你这旱烟，能让人上瘾，能把人毒死，能是好东西？走，到镇公所说清楚。

蛤蟆头虽然不太情愿，但是十几只枪指着他们呢，他只好和其他同伙乖乖起身朝门外走去。

阿呆本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但是看这些人就这样被逮到了，心中一阵欣喜，就先回镇子给跛郎中传达好消息去了。

跛郎中听说蛤蟆头一伙人已经被捉，毒烟丝也被查获，心里也很高兴，不过他想了一会，似乎又有些疑虑。

阿呆问他说：林大夫，这伙人被抓了，毒烟丝也都运到镇公所去了，你怎么看着还有心事？

跛郎中说：抓进镇公所去，不等于定罪了，我担心这伙人会找理由脱罪，或者，或者找什么人来撑腰求情。

阿呆说：应该不会吧，人赃并获啊。

跛郎中说：但愿如此吧。

不出跛郎中所料，刚过了三天，黑狗和驴蛋突然又来到林氏医馆，他们急匆匆找到阿呆说：大哥，不好，蛤蟆头那伙人，都被放了，那些毒烟丝，也都还给他们了！

阿呆大惊失色，赶紧到内室把消息告诉了跛郎中，跛郎中叹了口气说：我就知道这事儿没有这么容易办，阿呆，你和我一起去一趟镇公所吧！

两人来到镇公所，镇长似乎预料到跛郎中会来，客客气气把他们迎进了屋里。

不等跛郎中开口，镇长就抢先说：林大夫啊，我知道你会来，我搜集了些证据，查清这种烟丝的确不是普通的旱烟，也打算重办蛤蟆头这伙人，谁知案情一报到县里，县里就给我驳回了，说烟丝不是鸦片，贩卖烟丝是合法买卖，我的做法是妨害合法买卖，责令我立即还货放人，唉，我也是没办法......烟丝无法定罪啊，要是是鸦片，那我就算得罪了县里长官，也不会放了他们。

跛郎中也长叹一声说：唉，那烟丝确实不是鸦片，但是却比鸦片更毒啊！

镇长说：林大夫啊，我就是个芝麻小官，有时候也有难言之隐，你善心善行，做事是为了龙川乡亲，我很敬佩，我虽然没法惩治那蛤蟆头，不过我还是告诉他，让他明天就离开龙川，滚远一点，要是他再在龙川贩卖他那烟丝，把我逼急了，我只怕丢了官帽子，也要毙了他，我不能让老百姓戳我脊梁骨啊！

跛郎中听了镇长的话，也知道他确实有心无力，只能悻悻而归。镇长满脸歉意，把他们送到镇公所门口。

回到医馆之后，跛郎中对阿呆说：阿呆，这伙人要走，不管是去了什么地方，只怕那毒烟丝还是要害人，你今晚后半夜就去南桥头盯着他们，遇到合适的时机，就把那烟丝烧掉。

阿呆点点头说：好，林大夫，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跛郎中又对他说：不要和他们缠斗，毁了烟丝就回来......他们要再去什么地方害人，唉，咱就管不着了。

阿呆说：好，我记得了。

是夜，阿呆半夜起身就去了南桥头，天还没亮的时候，蛤蟆头一行人果然赶着四辆马车出了门，那马车上拉着沉甸甸的箱子，阿呆知道，箱子里面都是毒烟丝。

阿呆本以为他们会往陇西方向而去，谁知他们出了龙川镇之后，径直就往跑马坡的方向走去。

阿呆知道，跑马坡这地方奇人异士颇多，于是就悄悄跟着，想探究清楚这伙人的巢穴到底在什么地方。

终于，马车在夜色中疾驰了良久之后，慢慢驶入了一处山湾宅院。阿呆躲在院子附近，看那伙人把马车停在院门口，就把车上的箱子纷纷往院子里搬。

蛤蟆头对一个从院子里迎出来的长发汉子说：毛先生，唉，在龙川栽了，货也耗损了一些。

那长发汉子安慰蛤蟆头说：没事，咱们在陇西还有存货，龙川这块地方，本来就是难啃的骨头，走，进去详聊。

阿呆看那宅院院墙极高，要想翻越只怕闹出动静，就绕到一棵大树下，攀爬上树，然后轻飘飘落到了院子里。

几个汉子已经搬完了装着毒烟丝的箱子，也到屋里休息去了。

阿呆隐匿在草木丛中，看堂屋灯火辉煌，蛤蟆头和长发汉子正在里面谈话，但是门口站着两个汉子，阿呆无法靠近细听。

不过他耳力极好，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听到长发汉子和蛤蟆头在聊什么“五毒蜥蜴、泡烟丝、岷县漳县”之类的话题。

夜渐渐深了，门口看门的汉子，也被蛤蟆头叫到屋里去喝酒了，阿呆看存放毒烟丝的那间房子并没有人看守，就悄悄凑过去。

门上挂着个铜锁，不是很结实，阿呆用随身带的匕首鼓捣了一阵，把那铜锁给撬开了。

他轻推门进去一看，只见屋里点着长明灯，灯火下，有七八个黑黝黝的陶制坛子，坛子里养了许多蜥蜴。

这些蜥蜴，通身都是淡绿色的，在坛子里跑来跑去，不时还会穿过一些蜈蚣、毒蛇、蟾蜍的腐败尸体，似乎这些五毒都是被它们给吃掉的。

坛子里散发着一股混杂了腥臭味儿的怪香。阿呆分辨出来，这股腥臭味，和毒烟丝的腥臭一模一样，而那股怪香，似乎是大烟膏子的味道。

阿呆很吃惊，又往屋子深处走，只见几口大缸之中，盛满了淡绿色的液体，液体中浸泡着满缸的烟丝。

阿呆随手捡起一根木棍，搅拌了一下缸中的液体和烟丝，缸中腥臭的绿液翻滚，有十几只绿色蜥蜴的尸体从大缸底下浮了上来。

阿呆心里总算明白了，这种蜥蜴，是跑马坡邪阴阳用五毒和鸦片培育的一种毒蜥蜴，和毒蜥蜴一起浸泡的烟丝，就会变成毒烟丝。

想到这儿，阿呆心中如镜子般透亮。他不慌不忙，轻手轻脚把箱子中那些干烟丝全部倒腾出来，堆积在地上，又把木箱子放在了烟丝上。

他深吸一口气，举起墙上挂着的长明灯，就把烟丝给点燃了。

阿呆出了院门之后，并没有立即离开，他躲在大树枝叶之间，直到看到院子里冲天大火熊熊燃起，那毒蜥蜴和毒烟丝都已经化为灰烬，这才跃下大树，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阿呆的心中还有遗憾，因为坏人没有除掉，但是想到这伙人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心中还是很解气。

邪阴阳就算邪术层出不穷，但想要再培育出那么多浸泡毒烟丝的蜥蜴，只怕也没有那么简单。

想到这，阿呆释然了，他几个纵跃，已经远远把山湾理火光冲天的院子甩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