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对于我们究竟意味着什么,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迷惑和答案。是的,有迷惑才有答案。这种迷惑是出发前,一种说不清的向往所产生,等双脚踏上西藏的土地,才有答案。
去过西藏的人都说:人这一生,必须要去一趟西藏。西藏对我们每个人是不是这样一种必须,我想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答案,关键在于你想去寻找什么。
朋友拍了玛吉阿米餐厅的照片发给我。
按时下的话,这是绝对的网红打卡地。而在网红一词尚未出现,甚至网络还没普及乃至没出现的时候,这个位于八廓街上的小黄楼就是某种象征。是否真的有过这样一位女子,这里,是否真的就是他们约会的地点?还是说这里就是当年的那家酒庐,就是化名宕桑汪波的神王混迹拉萨街头时的落脚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在西藏,我感觉传说和现实,虚构和真实之间没有明确的界限,我都糊涂了。看来西藏之旅确然产生了作用,如果说“糊涂了”,恰恰是一种清醒,是刚刚开始的清醒:传说和现实,虚构和真实之间为什么要有界限,真的有这样一个界限,那也只是我们自己认定的界限,我们如何知道所认定的真实和现实,是不是另一个更大虚构里的细节呢?
在那东山顶上,升起白白的月亮,玛吉阿米的面容,浮现在我的心上。太多文字和想象不断丰腴着这位始终躲在月亮背后的神秘女子。想你的时候,我就看一盏月亮。盛一碗月光,饮下,以解思念苦。在很多人眼里,玛吉阿米是月亮女神,然而不是。月亮是达娃,达娃央宗、达娃拉姆才是。“玛吉阿米”其意不可解,正是“她”神秘的一部分。这是仓央嘉措自创的一个词,三百年以来,有关玛吉阿米这个词的解释,争议不断。虔诚严肃的宗教界、学界人士,认定这是尊者对众生的慈悲,玛吉阿米,字面意思是未曾生育过我的母亲,就是指众生,诗意一点就是“如母众生”;而那些研究西藏政治历史的人,确信这是尊者对第巴·桑结嘉措的隐喻;至于更多普罗大众就很直接:玛吉阿米就是一位姑娘的名字啊,这有什么好怀疑的。于是,玛吉阿米不但有了家乡、父母、一路前往拉萨的传奇,还有他们之间那些缠绵而又令人心恸不已的故事流传至今。当你途经我的盛放——为了给这样一个美丽的不死鸟安身立命之处,这栋小楼理所当然耸立于时间之外。在科幻小说《三体》里,未成为面壁者之前的逻辑,在作家女友的鼓动下,尝试着写一部小说,作家女友只要求小说中的女主角必须是罗辑心中所认为的完美女性。罗辑刚开始没当真,直到后来,他爱上了这个自己虚构的女孩子,可以和这个“她”在冬天的荒郊野外一起坐在篝火旁取暖。当他逐渐疏远生活中的作家女友时,这个始作俑者登门,看了一眼餐桌后说:“还好,你还没痴迷到给她摆上一副碗筷的地步。”
古往今来,很多作家一边创作一边恸哭,说谁谁谁(小说中的人物)太惨了,就要死了!旁人奇怪,这是你写的呀,你不那么写就不不会发生?“不,不,不,完全不是这样。”作家回答说:“他们有自己的命运,我无法左右他们。”这些人物也是一种真实存在。美国科幻作家奥森·卡德的科幻小说《死者代言人》里,安德鲁带着幸存的虫族女王来到一个有其他智慧生命的星球,那个星球的原住民是一种被人类称为猪族的坡奇尼奥人。等安顿好之后,安德鲁将虫族女王从隐藏的行囊中取出,让它开始繁殖。安德鲁轻轻说:“这样,这个星球将会是三个智慧种族共生共存的局面:人类、虫族以及坡奇尼奥人。”而就在这时,安德鲁又不无悲戚地说:“不是三种,是四种。”还有一种,是安德鲁称为“简”的智能体,有点类似AI,但已经有了自我意识,不断进化几乎无所不能——除了没有一个实体之外。安德鲁和简的联系,是通过之内置耳蜗,有一天在和外人谈话时,出于礼节,他粗暴地关闭了耳蜗,那时,简正在和他说着话。而这一关闭,使得安德鲁从此失去了简。简还在,只是不再和大安德鲁亲近,继而和另一个人建立了亲密关系。生命的形式,何止千万种,我们又有什么理由说简不是生命的的某种神秘形式呢。
不论多少人失恋,多少人对自己曾爱过的人失望,爱情本身不增不减。哪怕全世界的人同时都在恋爱,爱情也没有被瓜分为无数个,从而被稀释。玛吉阿米何尝不是这样一个爱的象征,替所有没能实现爱情理想的我们去实现一个有关爱情的传奇。
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和写给孩子看的童话故事相反,没在一起的,才被千古传诵。不论是玛吉阿米还是“梁祝”。从这点而言,传说和现实,虚构和真实之间没有界限的,又岂止是西藏,我们汉地不也一样?关于作者|舒放,力求避免油腻的中年男子。流浪各地,但定型于高大陆青海。写诗多年,一直坚持着,哪怕诗歌从大众变成小众乃至现在的旁门,喜欢不减,且欢喜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