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青蛙 | 怀念少年时代的姑娘
春日戚戚碧空净,寻常巷陌仍有相逢的喜悦,和人世的宁静。
——湖北青蛙《怀念少年时代的柳枝》
湖北青蛙的诗
文 | 湖北青蛙
怀念少年时代的柳枝
伟大的唐朝国土上,种满柳枝。时至今日
民间的乡野也有它不可数的身影。然而只有一名姑娘柳枝
在时空中永远地向后退去,变成黑白背景。
春日戚戚碧空净,寻常巷陌仍有相逢的喜悦,和人世的宁静。
早上的几个钟头
黎明,太阳自带万丈光芒照射
东边的铝合金门窗。
普通的一天,匆匆来到世上。
在狭窄的城市小巷而非广阔的乡村,谢克顿
戴上眼镜。他那渺小
又辉煌的身子,不知道有无能力破译
心头的吐火罗文字。
顺着弯道走进楼群的阴影之中,微风
摇动晚樱,就像1937年。
没有什么风景可看更别说媲美,青春早已葬送
还有些后事必须强迫自己
去应付。
《偏远山区》第720页如是记载:
“太阳换了位置。迎面走来一名抛家弃国
带来灾难的女性
灵魂与肉体,再无安宁之日”。
我曾在河上四处漫游
阳光好得令人窒息,想起很久
以前做下的错事。
好得想起她有了心上人
手拉手走进油菜花田。
好得脸庞微微发烫
感冒发烧,打针吃药
再没有人在心上占据虚妄的位置。
好得令人忘记悲苦,一切的
一切飞快地,幸福流逝。
阳光充分的尘世,没有永恒。
如此焦灼,不再有等待。
如此黯淡,穿过老年大学去见
已经放下的不朽。
晚晴
梦到水是蓝的。梦到一个句子:
五十个人和燕子。
梦到艰辛地沿着河道返回家乡,经过漫长的跋涉河道变成
蓝幽幽的铁轨。
五十二岁了,满头雪白。站在树林前对自己表白:
我孤独的旧爱,我已从遥远的地方回来。
宝盖草萌发试验
为什么他们的诗歌不再打动我,无论他们
写得多孤单与,热切。
我只看我的宝盖草,从繁花盛开过的土地上
再次抽出它的棱茎,叶。
每上升一节,就带来多情的消息。
这般美意从何而来,以沾沾自喜的形式出现
而不顾及偶像及骨干们的聚会,节日。
我的月亮还经常走在天上,我的朋友
会看我的宝盖草。这是日益壮大的新大众文明。
他们则避难一般回到家,感觉东风中
充满恶兆。而我的多情计划,在乌桕的半荫里
正写着二九九九年。我按原貌翻山越岭返回湖南,湖北
反复观赏紫色的花管,带着标点的下唇。
来年我还会再看回归自然的运动。它将在夏日枯萎
带着情欲生活教育感官的伦理与被希望的果实
淹没的强烈特征,忘记决裂,它反过来
可能读过谢克顿的哲学。
生日诗
大年三十,立春这天,某人阳历生日
人们奔回老家,拜祭祖先
唱歌喝酒,燃放烟火,迎来新年。
某人再不似年少时节独自举办自己的仪式:
沐浴更衣,心中祈祷,挥写新诗——
正月,亲朋故友归乡,相逢以礼
递上双手,去探望对方的眼睛……每一人
都留有过去的旧影,供人搜寻。
可那属于过去的事情全然过去,就像伤口
止住血。就像他没能深深扎根于
自己的土地,只保留着熟悉的地方口音。
今天正月初六,世界仍在出生,恰逢的周年循环不再
令人期待。某人平静地拥有他全部的人生资产
与秘密,就像没有资产与秘密。
平安呆在脑海里的人,给他制造了诸多惊心
动魄的梦境,从他眼睛里,难能看到心魂
被破坏的痕迹。
故乡哀歌
去拜祭父亲的路上,碰到一头
在河坡下独自吃草的牯牛,它抬起巨大的头颅
跟随我转动。
它大概十分惊异,忘记了拔蹄而行。
它哑默着,安详地透视我
大概忘记了喉咙里,还有自己的语言。
没有语言,它也有自己的世界:又是一年春草绿
它的身体在膨胀。
这温热的寂寞畜生身上,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
未能把握的代表性处境:相似性档案馆。
它是关键词,是索引。它是沉重
也是焦虑。它是远,也是近。是温柔,也是气息。
是记忆分崩离析的部分,也是怀它的子宫
半部尘土灵魂。
透过它,我看到肉体的感情被焚毁,被埋葬
棺椁上人类的造像。整座乡村寂静,再无广大畜力
奔行于野,往昔时光中沸腾的人们
壮怀激烈的身影与弱小的标签
已在地下沉寂。
春光给了所有的平原与川谷,就在我们转身、驻足的地方
如同生命,恋情,它们在有望中到来
最后在无望中道别,离开。
启明星
小时候,我就见过那颗星星
在东方黎明的夜空中。
其他小星无一不远去,只有它自己
留在自己的位置,独守寂静。
澹泊与灿烂交相辉映的时刻
远未到来。天空与大地会为伟大事件作准备。
四十年一晃而过,再见那颗大星浮现天边
我在我的生活里一事无成,已然老去。
希望和指引,乃至想象却仍旧悲伤地
存在于老朽之躯。
光明与热情,将永远献给
这个不停涌来泪光与潮汐的世界。
——我惟一所爱,将永远是
我惟一所爱。在黯淡世界不可垂直的表面。
布谷鸟在上空
深广的夜里,我在等待这个声音
它曾经是善良的提醒,如今
徘徊四方,它变成孤苦无告的岁月催逼。
由南至北,飞越人类的良田
浓云之中,张开大嘴骤然狂啸——
侧耳听,那狂啸仿佛是律令,又如一声声道歉:
永不复来的爱情
早已埋葬千载,郁郁麦地并无半条人影——
古代的良人在荩草底下睡眠。
只有我当今的友人西辞弹着吉他唱着歌,说夏天的后面
还有夏天
只有我的友人西辞,说,何以销忧
可饲养一条胐胐。
闭着双眼,我能看见剩下的一览无余的三十年
杜鹃破旧而新鲜的回声,响彻天庭
不可拒绝,它仍是吆喝我走上废墟的权威。
只有那种蓝在湖上慢慢地道晚安
一整天,都是那种蓝。那种月氏、匈奴、乌孙、柔然
出现过的蓝。蓝得惊心动魄,又澄澈安宁。
其中天空里的蓝,养在水里的时间,极其漫长
也极为短暂,很快蓝到黄昏,蓝到夜晚。
蓝得在若干年之后,你还记得
你舍不得离开,仿佛湖泊重新给予了一种生活:
激浪拥堤,七彩净海,羊在羊圈,星星
在马厩,阿尔古丽在毡房中
天空有种无声的深邃的蓝,静静地向你道晚安。
湖北青蛙,本名龚纯,出生成长于汉江平原腹地潜江,谋生寓居沪地鹿城。著有诗集《蛙鸣十三省》《听众,小雨,秋天和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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