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腻不是病,去起来真要命!
约瑟夫·博伊斯(Joseph Beuys)《油瓶》(Ölflasche),1984年
伴随着综艺节目《追光吧!哥哥》走红,“油腻”一词再度站在风口浪尖。由最早形容男性外形的网络用语,发展至今日涵盖外形、言行举止的模糊词汇,“油腻”的含义丰富之余亦愈发抽象。今天,时尚芭莎艺术与你聊一聊艺术中的“油腻”。
“油腻”一词成为热门用语始于2017年,作家冯唐在其作品《如何避免成为一个油腻的中年猥琐男》中,将“油腻”定义为中年男性的身材走形、不修边幅等特征。
近期,综艺节目《追光吧!哥哥》热播,观众面对其中的男性艺人再度掀起“油腻”热潮。“油腻感”究竟源于何处?“油腻”之解又是什么?今天,暂且将“油腻”的标签从哥哥们身上拿开,仅以此为出发点,看一看艺术中是否存在所谓“油腻感”,而艺术家们又如何避免落入“油腻”之门。
艺术家也追求“少年感”
与“油腻感”相对的词是“少年感”,通常用于形容清爽、青春的年轻艺人。而对于少年的向往由来已久,早在西方艺术史的滥觞——古希腊文明中便尽现端倪。
希腊语中的抽象名词“paiderastia”意为“对少年的爱”,诸多经典希腊文学均体现出这一浪漫的社会风潮。《古希腊诗集》第二十卷以全部诗歌描写少年;荷马在《伊利亚特》中赞颂美少年伽倪墨得斯的轶事;古希腊诗人斯特拉更在诗集中露骨地称颂对少年的向往:“稚气未脱的12岁男孩给我带来欢乐……16岁的少年是众神追求的花朵,而17岁的少年根本轮不到我,唯有宙斯才能享受。”在视觉艺术中,古希腊瓶画对于少年的描绘更是俯拾即是,进而成为学者研究“paiderastia”的重要史料。
而进入现当代艺术领域,艺术家似乎不约而同地在追求年轻化上达成了另一种一致——如何像孩童一样画画?
“我用四年时间画得像拉斐尔,但用一辈子时间学习如何画得像个孩子。”毕加索(Pablo Picasso)此话大约是艺术界对孩童化追求最广为人知的宣言。而在其本人的创作历程中,也确实可见这样一条“返老还童”的线索。
巴勃罗·毕加索《自画像》,布面油画,39×30cm,1906年(毕加索25岁)
巴勃罗·毕加索《画家和他的调色板》,布面油画,43.8×55cm,1967年(毕加索86岁)
格特鲁德·斯坦因(Gertrude Stein)曾在《毕加索》一书中这样描绘其晚年创作:“一个孩子看到母亲的脸,以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的方式看待它。毕加索以他的方式认识面孔,就像孩子认识面孔一样。”
格特鲁德·斯坦因是毕加索艺术生涯重要的贵人,同时也是彼时巴黎极具影响力的艺术商人。斯坦因家族的客厅里,毕加索、马蒂斯都是常客;在其收藏中,则可见塞尚、高更等大师作品。作为阅画无数且与毕加索私交甚笃的藏家,斯坦因的评价更加佐证了其对“孩童之眼”的向往。
“孩童感”胜在何处?
毕加索所言“像孩童般绘画”究竟意味何物,又胜在何处?通常相较成人,孩童对事物的认知尚未形成文化印象,较少受到外界干扰与束缚。而在成长过程中,文化规范逐渐影响思想,观察的“原始性”与遵从双眼所见的诚实性都会受到削弱。
除此外,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一项研究表明:儿童早期发育的特点是“神经连通性”,这可能会促成身体感官的联觉,因而孩子所见会比成人所见更加丰富与深入。正如联觉艺术家的代表人物康定斯基(Vasily Kandinsky)所写:“色彩是琴键,眼睛是和声,灵魂则是有着众多琴弦的钢琴”。这样一种深刻而敏锐同时不受外界影响的洞察力,或许才是艺术家所追求的“孩童绘画”的真谛。
流行文化之所以流行,往往有着更为深刻的原因。通常,它表示一个阶段内社会的总体状态与审美。“少年感”与“孩童感”同样如此。
尽管在艺术领域,人们尚未走出艺术高高在神坛之上的惯性,因而对于缺乏技术性的绘画往往报以一句“我家孩子也能画”的感叹,但放诸涉及审美与情感的其他领域,人们对童稚感的追求显得更为诚实。
胡安·米罗(Joan Miró)《太阳》,丝网印刷,126.3×191.2cm,1949年
胡安·米罗《L'Eunuque Impérial》,彩色石版画,84.8×56.6cm,1975年
在电影行业,迪士尼影业为所有年龄层的观众建立了一所童年堡垒。其专注于动画电影的子公司皮克斯至今已揽16项奥斯卡金像奖与11项金球奖。在文学领域,儿童文学也呈现出同样的热度。BBC自2003年开始统计最受欢迎的小说,而稳居榜首的是托尔金的《指环王》。
毕加索看似“一褒一贬”的表述除了单纯对孩童纯粹感的追求外,想必也出于对时代的清醒认识。拉斐尔的艺术与他所处的时代相匹配,但四百年间,世界与艺术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艺术需要改变,艺术家也需要找到自己在当下语境中的艺术语言。
艺术界“去油高手”
“油腻”一词自诞生之初便与“中年男性”这一群体绑定。岁月不饶人,通常体现在身材走样、容颜易逝,以及精力、体力的每况愈下。
岁月并不会对艺术家格外宽容,不少艺术家人到中老年也受制于此。好比罗斯科(Mark Rothko)就因心脏问题在医生要求下从布面转向纸面绘画,用色也转变为以深沉的红、黑为主。
另一方面,阅历的广度与思维的深度也会随着年岁而增长,因而很多艺术家在晚期都迸发出强大力量,甚至创作出生涯中的巅峰作品。
艺术家亨利·马蒂斯(Henri Matisse)在一生中不断变化艺术风格与创作体裁,早期在卢浮宫临摹古典大师,也学印象派写生户外风景;晚年以剪刀取代画笔,在生命末期达到了最接近生命初期的纯粹与童趣。
晚年的马蒂斯卧床剪纸
亨利·马蒂斯《鹦鹉和美人鱼》(The Parakeet and the Mermaid),1952年
另一位一生横跨各种艺术媒材的艺术家大卫·霍克尼(David Hockney)今年已“高龄”84岁,但精神面貌不见丝毫老态。他在73岁时收到人生中第一个iPad后,便开始用其画画。面对评论家对数字绘画的否认,霍克尼不屑一顾。
大卫·霍克尼《自画像2号》,iPad绘画,2012年
当然,与时俱进、更换媒介不是唯一的选择。英国艺术家卢西安·弗洛伊德(Lucian Freud)生命最后一天一如往常起床画油画,留下半成的《猎犬的画像》。莫兰迪(Giorgio Morandi)坚信“我们有必要别看太多,而是认真对待仅所看到之物”,直至晚年依旧用铅笔勾勒瓶瓶罐罐……变与不变间,大相径庭的晚年走向恰恰给以人们启示。
艺术创作媒介的选择或许与艺人的表演形式选择有异曲同工之理,与时俱进亦顺其自然,面对质疑依旧笃定自得。最重要的是,无论媒介如何转换,创作者自身的经验模式永远是核心,而手头上的技术永远是支撑媒介的基础。
学艺术的同学大抵在学习过程中听到过“画得太油”次类评价,在艺术大师的求索之路上,未必不曾面对这样的瓶颈。而在艺术之外,任何领域或许都会陷于“油腻”的阶段困境。艺术家成功“去油”的共性大约在于有所成就之时,求索依旧心切;成熟之后,艺术创作仍未被囚于沉溺舒适区的惰性之中;不以退休时间给自己年龄上的桎梏,不以年岁增长给自己安于现状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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