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血腥之夏:1381年英格兰农民起义

编者按
这本残酷曲折的书,读起来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1381年的英格兰农民起义,可以让人窥见的竟然是如此相似的社会全景画面。理查二世为了英格兰而把自己的老师送上斩首台的这一幕,与唐玄宗为了安抚叛军赐死杨妃又有何不同。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即可,什么忠不忠的,以后再说。

“1381年叛乱(或者农民起义、大叛乱、泰勒叛乱云云)说到底是一个关于大人物和小人物之间关系的故事。严重的社会不公催生了一场大规模民众运动;粗鲁的小民勇敢地与领主对峙,且差一点就要取得胜利;离经叛道的神父根据发自内心的想法布道,而不是照本宣科地朗读祈祷书;头戴皇冠的男孩赢得脆弱的胜利;敌对双方都表现出了英雄主义的事迹,都表露出可鄙的傲慢,也都兼有人性和残酷的一面;这场针对根本性社会不公而发起的短暂而精彩的抗议虽然失败了,却给五百年后的诗人提供了灵感;这一切透过许多个世纪的时空至今仍向我们传唱。”

——《血夏:1381年英格兰农民起义》

1

缘起:黑死病、最高工资和纳税

此时的英格兰,处于少年天子理查二世的统治之下,他年方十三岁。
(少年天子理查二世肖像)
1381年的起义,源于黑死病带来的劳动力不足(黑死病与意大利文艺复兴(多图慎入,图片可能引起不适)),使得平民忽然有了与手握土地所有权的贵族讨价还价的谈判力。“1381年叛乱的原因很多,其中有几个特别重要。而其中最为重要的因素就是英格兰历史上(到当时为止)最残酷无情的杀手:黑死病。”

因为许多人,尤其是工匠和仆人,在近期死于瘟疫,”御旨这样写道,“主人严重缺少仆人,陷入窘境,所以很多仆人所要过高的薪酬。”换句话说,黑死病的幸存者可能一夜致富。黑死病爆发之前的劳动力市场是一个买方市场,英格兰下层阶级需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找到工作,而如今他们突然掌握了定价的主动权

贵族们和国王的政府并不希望看到平民忽然掌握定价的主动权,也并不希望他们一夜暴富,或是实现太多人的阶级跃迁。

政府的回应是1351年议会通过的《劳工法》。《劳工法》为各行各业的工人制定了固定的最高日薪标准,人为地将工资压制在较低水平。……每一种劳工和匠人都被禁止所要高于黑死病爆发之前标准的薪金;如果他们'拒绝为要求他们服务的主顾服务’,就触犯了法律,这意味着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必须根据领主的要求进行劳动。

1363年的议会颁布了二十五年前发布的旨在厉行节约的法律,试图维护阶级壁垒。该法律规定,只有贵族、绅士和商人可以穿皮毛服装和时髦的尖头鞋(法律规定贵族的鞋的尖端长度可达到24英寸,绅士不得超过12英寸,商人不得超过6.5英寸)。法律还规定下层阶级只能食用最基本的食物。

《劳工法》激起了底层和“小民”对上层的强烈不满,而新的纳税又给“小民”们带来了更大负担。而在丧失阶级跃迁的可能性的同时,国王和贵族们却一再把战争的负担转移到底层的肩膀上。国王爱德华三世和黑太子对法国的连年征战,要求社会各个阶层不断地纳税供给军需,国王连续召开了两次议会要求纳税,然后,短短几个月,国王再一次要求全国纳税。

“政府对于这次征税的要求严苛的出奇。政府所要的巨款的用途不是一项军事任务,而是两项……其中一项任务是维持白金汉伯爵在法兰西的战线;第二项任务则是组建一支全新的军队。”

平民的怒火终于被点燃了,他们拒绝缴纳税款。贵族“命令贝克及其伙伴代表弗宾村'勤勉地调查(逃税一事)’给出答案并缴纳税金缺额”,贝克的伙伴们“答道自己不会缴纳分文”。

2

将军与先知

叛乱爆发了。“方圆10英里范围内的8个村庄派来了代表:博金东南方的科吉舍尔和斯蒂斯泰德;西南方的布伦特里和登莫夫;北方或东北方的埃申、戴德姆、小汉尼和盖思廷索普。代表们来到博金,肯定明白这个集会地点的象征意义。历史上,博金经常成为下层阶级聚集起来抵抗贵族地主压迫的地点。……博金拥有反抗贵族领主的悠长历史。因此在1381年成为农民集会的地点恰如其分。
所有人都宣誓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携手奋斗:“消灭国王陛下的各种封臣,在英格兰只接受一种法律,那就是平民自己颁布的法律。”
在叛军一路高歌猛进的时候,两个对未来的叛乱起到领导和重大推动作用的人崛起了,这就是“将军”泰勒“先知”鲍尔
熟悉军事策略的泰勒“在叛军进入梅德斯通的那天,他便从参与掳掠的人群中不起眼的一员摇身一变,成为叛军的最高统帅。在占领梅德斯通之后,他的第一个主要举措就是袭击监狱,释放被囚禁在那里的鲍尔。

约翰·鲍尔是一名布道者、诗人,特立独行的思想家和天生的暴民煽动者。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他为英格兰东南部的教会、世俗政府和平民所熟知。他原本是约克的神父,因为在该地区的诸多教堂公墓与公共场所宣讲异端思想、抨击社会不平等并谴责正统教会的腐败与强者对弱者的暴政行径而三次被坎特伯雷大主教下令监禁。他的哲学是对中世纪正统思想的公然反抗

鲍尔的煽动性加上泰勒的军事能力,使得他们获得了成千上万的拥众。

鲍尔的宣讲主题是一句大家耳熟能详的韵文谚语:

当亚当耕种、夏娃织布的时候,
谁是贵族?
这种极端的平等主义论调是民间布道的一大支柱,帮助鲍尔赢得了穷人们的好感,也让鲍尔结下了与贵族的梁子。鲍尔与泰勒,显然成为了平民之王。
3

杀人特许令

一方面由于善战的几位伯爵都在远处与法国的战斗中无法脱身,一方面由于刚刚起兵的平民叛军势头正劲,一时间,叛军竟然长驱直入伦敦城而未遇到什么有效的抵抗。他们真的让高高在上远在天边的国王理查二世不得不与自己面对面谈判。

理查二世问他们的诉求是什么,他们缺少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来伦敦。对方的回答直白而真诚。他们要求为农村颁布一份司法宪章。他们请求国王赋予他们、他们的土地和继承人永久性的自由权利。他们请求国王让英格兰的所有人获得自由,让未来的人也不再受到农奴制的禁锢。他们还具体要求土地租金不得超过每英亩4便士,这将限制地主的经济实力,彻底终结地主通过地租、封建和半封建税费、庄园法庭、王国法庭以及王国政府的税收体制等手段从农民手中榨取金钱的恶行。最后,他们要求让劳动者获得自由。任何人都不能强迫其他人劳动,除非订立一份定期受重审的契约。

理查二世对叛军要求之明晰即便内心深感惊讶,也不能在表面上暴露出来,因为他面对叛军的目的不是和谈,而是调虎离山和拖延。“理查二世命令部下向众人宣布,他会保障他们要求的自由,并用盖有玉玺的特许状作为担保。”如果国王就此结束自己的讲话,可能一场暴乱就和平结束了,但理查二世却不知为何,向这场暴乱的火焰中,浇了一桶油:

“他竟然告诉平民,除了授予他们特许状之外,国王还允许他们自由地在英格兰全境抓捕叛国者,并将他们押到国王面前,交由法律的正当程序来审判。”

在这份叛军提供的叛国黑名单上,赫然出现了理查二世的老师大主教萨德伯里的名字。伦敦塔内的驻守者绝望了,他们知道:

为了挽救城市,国王抛弃了他们

换言之,理查二世几乎授予叛军以全权,让他们可以随心所欲。谋杀变成合法处决;暴力袭击变成了合法的处罚;犯上作乱变成了执法行动。暴民们举着血淋淋的人头奔向威斯敏斯特……悬挂在伦敦桥大门上方的首级是叛军对伦敦城和王国政府的羞辱,它们明明白白地宣示如今叛军就是法律。

叛军冲入伦敦塔杀死大主教萨德伯里)

4

“根本不配生存”

叛军的优势在几位善战的伯爵回归伦敦之后开始丧失,同时叛军还有自己的内部问题。无论泰勒和鲍尔有多少军事才能或是蛊惑人心的能力,他们都欠缺政治手腕,缺乏王室和贵族们千年修行的狡猾和伪善。

形势正在逆转。理查二世也在改变心意。现在他终于得到了军队和司法力量的有力支持,于是他下定决心向叛军复仇。此时的他再也不是在史密斯菲尔德引领平民、允许他们安然回家的那个善良温和的男孩。他性格中的另一面暴露了出来:残酷和强迫症一般的睚眦必报。”

即便叛军以忠于理查二世的平民自居,也丝毫无法引起理查二世的同情或是任何的认可。理查二世越是大权在握,越是控制住局面,越是暴露出他的残酷无情,他对暴动的平民说:

哦!你们这些可鄙的家伙,无论是在陆上还是海上都值得憎恶,根本不配生存,竟敢要求与贵族平起平坐。……把国王的话传给你们的同伙。你们是农奴,将来永远是农奴;你们将永远被束缚,将来我不会用从前的待遇对待你们,而是会比先前不知严酷多少倍……我将永远奴役你们,让你们做牛做马,以警后世;让现在和将来像你们这样的人永世为你们现在所受的折磨警醒,让他们有理由咒骂你们,让他们不敢像你们一样作奸犯科。

“先知”鲍尔和“将军”泰勒一样,所有的平民之王最终都被“处以绞刑、斩首、开膛和肢解。他的尸体在肢解后被送到全国四个不同的地方。”
以暴易暴的叛乱结束了。
5

创伤后遗症

经历了血腥之夏的成年礼,理查二世变成了一个阴郁忧疑的人,“他状态好的时候具有消极攻击性人格,而在状态差的时候则是暴君和野兽。”到了1399年,即这个血腥夏天过去后的第18年,正值壮年的三十一岁的理查二世终于耗尽了臣民对他全部的耐心,被废黜了,金雀花王朝的血脉也自此断送。
1381年的叛乱给后代的思想家、文学家、诗人提供了无尽的想象空间。无论是埃德蒙·伯克(欧洲的两种政治语言:英格兰和法国革命)、恩格斯还是人民之子托马斯·潘恩,或者是莎士比亚、诗人罗伯特·骚赛都曾经评说、观察或是描绘过这场叛乱。
“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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