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前恩小小说】刘 玉 莲
文/王前恩
她握着一把瓜籽的手仍在空中悬着，眼里是祈求的光，王师，你接住，闲了就嗑哩！
刘玉莲跟我一样，是这个小区外卫上的一名保洁工。刘玉莲曾对我说过，她已经干了好几份工作了，在酒店洗过碗碟，在单位灶上帮过厨，在别的小区也干过保洁……可干的时间都不长。有的是嫌她长得太难看，有的是嫌她穿的不体面，还有的老欺负她，找理由克扣她的工资。她在来这小区前，在另一小区也干保洁。那小区的经理让她干最脏最累的活，却给她最低的工资。她哭过求过，也跟那经理吵过，终还是被辞退了。被辞退的刘玉莲，拿着少得可怜的工资，呜呜哭，被一路过的好心人碰上了。好心人知道了刘玉莲的家庭情况，知道了刘玉莲的遭遇，就说，那你跟我干吧！
刘玉莲就这么到了我们这个小区。这个好心人就是我们小区的保洁经理屈师。
屈师让刘玉莲干跟我们一样的工作。刘玉莲太瘦弱了，同样的工作，别人干起来并不感到吃力，可刘玉莲却感到非常吃力，干到下班也没有干完。刘玉莲呢，就不下班，直到干完。才去市场买一块钱的馒头，吃馒头喝自带的水。刘玉莲这样了，屈师倒没有说什么，可别的同事，就在下边议论刘玉莲。说刘玉莲干的卫生区域多么的脏;说刘玉莲这么瘦，肯定有什么病，不能让她把病传染给大家;说刘玉莲的男人如何嫌弃刘玉莲，一个大男人成天睡在炕上什么也不干，晚上去赌场耍钱;说刘玉莲的家为什么这么穷，全是因为刘玉莲的病和她男人的赌和懒……刘玉莲听到后，又哭，哭得痛极哀极。刘玉莲是在楼的地下室压抑着哭的，这哭声让我给听到了，因为我正好从那地下室取扫帚呀。
我对刘玉莲说，哭有什么用呢？你能捂上别人的嘴吗？
刘玉莲泪汪汪地望着我，摇摇头。
我说，说，就让别人说去好了。关键是你自己除了要干好工作，还要按时吃饭，把自己的身体顾好！
刘玉莲点点头。
就在我劝她的第二天，我去厕所经过她负责的卫生区域，撞上了她，她笑着走到我跟前，说，王师。朝我递过来一把瓜籽。我原本是不爱吃瓜籽的，看到刘玉莲脸上的笑，我还是接了过来。
刘玉莲还是到下班也干不完该干的活儿。午饭吃没吃，我不知道。有一天，我听到班组长对经理屈师说，刘玉莲老迟到，肯定到下班也干不完了。
我就问刘玉莲迟到是怎么一回事？刘玉莲一听又要哭的样子。告诉我，她每天早晨五点起来，一直要忙到八点才能来上班。我们七点半上班。我问家哩的什么活呀，要忙三个小时哩？刘玉莲说，要给瘫痪的娘换洗丶翻身子丶喂吃的，要给自己的男人和一家人做饭，还要送孙女去幼儿园！儿子儿媳去南方打工了，孙女的吃喝拉撒也要她管。我问，你的男人做啥着哩？刘玉莲听了，脸上就显出了忿恨和无奈来，深深唉了一声，说，我走错一步害了我了一辈辈！他晚上耍钱，白天睡觉！我不敢说，一说就脚踢拳打我！你看……刘玉莲码起裤子，我看到皮包骨头的腿上，全是紫青色的斑块！我说，你没找乡上村上的妇联吗？他们是为你们妇女做主的机构。刘玉莲说，咋没找呀？找了几回，妇联对他进行了警告！他当着妇联人答应得欢欢的。可妇联人前脚走，他后脚就又打我！往死里打。不告诉妇联还好些，一告诉，往死里打我！我命瞎得很！我还想问刘玉莲，你就没想过离婚吗？但是，刘玉莲已经走开了，她去忙她的活去了。她左手提着抄箕，右手拿着笤帚，去扫路边的一堆狗屎了。一个想法产生了，我以极快的速度干完了我负责的卫生区域的活儿，偷偷去干刘玉莲尾部的卫生区域的活儿。
数天后，终于被刘玉莲发现了。
刘玉莲见了我，掏出一把瓜籽，递上来，笑着说，来，王师，吃瓜籽！
我发现刘玉莲的脸上，有了红润的血色，这是她能按时下班回家吃饭的原因，还是我们帮助的结果？
现在，刘玉莲又给我递瓜籽，王师，您接住！闲了就嗑哩。
我知道，刘玉莲跟我们一样，也领到了全额的上个月工资。屈师并没有因为她迟到而扣了她的工资。
她对屈师也给了瓜籽吧。
2021年4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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