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观雨,不须归

南国的夏日,阴晴不定,总在不经意间,便下起雨来。

本在田间悠闲散步的我,被多情的雨水追赶着躲进不远处一座小小的庙里。

那是一座郊外的寺庙,古朴寂静,仿若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安静地隐居在尘世之外,无欲无争。瓦片上覆盖着厚厚的落叶,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我站在大厅里,一边抖落着衣衫上轻盈的雨珠,一边环视着这座庙宇。

庙内香烟袅袅,菩萨慈眉善目,红色的经幡默然垂地,一只只蒲团恭谨地匍匐在地,等待世人前来叩拜。有清水供着白莲,在佛前徐徐绽放,佛手的清香幽幽沁沁,微微袭来。

窗外,风雨潇潇,窗内,宁静祥和。

我寻庙祝拿了香,借着案头的蜡烛点燃,上香,俯身,叩拜。内心一片宁静澄和。有些事情,无关信仰,却总能通过繁复恭敬的仪式,使我们内心获得平静和归省。

雨继续下着,我跨出大厅,倚着廊前朱红的柱子,看外面雨帘如幕,轻纱曼飘,温婉了整个田野。

雨中的龙船花,极艳,极丽。

红色的花瓣如新嫁娘上了胭脂一般,惊艳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细细碎碎的小花,密密地攒成一束,像个待抛的绣球,要抛给哪个陌上的儿郎呢。

烟雨缠缠绵绵,戚戚清清,龙船花在雨中不卑不亢,不落姿态,以一团宛若燃烧般的烈焰,在默默地祭祀那个英魂。

芭蕉撑着肥大宽阔的叶子,被雨水洗得翠绿如碧玉,清意盈盈。雨珠滴滴答答,在碧玉上绽开一朵朵晶莹剔透的水花,宛若在吟唱着一曲《雨霖铃》。叶卷叶舒,似怀着无限情思,等着多情的诗人前来细细解读。

石榴树着一袭绿衣,俏立雨中,显得越发清丽淡雅。小小的石榴如绿宝石一般,绿意沁人。一个个躲在绿叶底下,挨挨挤挤地说着悄悄话。雨水给它们一一戴上了水晶项链,光彩灿然,又被风儿一阵阵摇落,碎了一地,泠然无声。

远处的水田里稻子正在泛黄,饱满的稻穗,沉默地低着头,以沉思者的姿势站立着。蒙蒙细雨把颜色调淡,把锐角柔和,描绘成一幅温婉闲淡的山水田园画。

我默默注视着这片烟雨笼罩的水田,目光在那片青黄色的田野上逡巡,驰骋。偶尔飞出一两只白鹭,扑棱着的洁白翅膀忽地与我目光相撞,眼里惊飞出两道明亮的光彩。那光彩追随着白色的身影,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最后一同消失在远处的翠岚中。

目光尽处,是苍翠繁茂的山林,绿意浓重。被雨水一一氤氲模糊,变成一幅画、一首诗,以最清丽婉约的样子,展示于世。

雨继续下着,以极缠绵多情的姿态。一帘倾覆世间,涤洗着世间万物,消弭着喧嚣疲劳。

雨中,庙宇寂静着,田野寂静着,我亦寂静着。不急不燥,不慌不乱,默默注视着这一切苍翠空灵的景象,心里豁朗舒泰。

只有一帘烟雨,兀自潇潇洒洒,空气中,似有绿意流动。

作者:汐屏 | 弘益茶道美学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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