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电影
广场电影
□陆慧芹
80年代初的苏北农村,物质依旧匮乏,文化生活贫瘠。一月一次的看电影是村里人唯一的娱乐活动,也成了除集市以外群众第二大聚集地。
只要谁说今晚大队部放电影,这个消息就会不胫而走,迅速传遍全村。孩子们都异常兴奋,干起活来都带劲,生怕大人委派的活干不完不给去看电影。大人们也不例外,早早的收工回家,喂牲口,煮饭,洗澡,锁门,搬条长凳去看电影。
住大队部的九爷常常是电影播报第一人,他走村串庄,别人问的最多的就是:九爷,今晚大队放电影吗?九爷,多晚来放电影啊?放电影的多半一两个月来一次,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放电影的人就在大队部门口选两棵树,挂上四方形的电影布,在树上悬挂一个大喇叭做音响用。九爷家近水楼台得到第一手资料,他遇人就说:今晚来看电影啊,放小鬼子片子。
大姑娘小媳妇早早的吃晚饭,洗过澡,撒上香喷喷的花露水,扛着条凳,一路嬉笑着往放电影的大队部集中。孩子们早就打头阵,三五成群,晚饭都来不及吃,一个个搬着小板凳,一路小跑去抢占有利地势。留下来看家的通常是爷爷奶奶,一来因为常常有小毛贼会趁大家去看电影下手;二来可能是年纪大了,也不愿意和孩子们去争,都是一些战争片看不看都知道结果。
叔叔伯伯们不紧不慢的喂好牲口,吊着旱烟背着手,也不搬凳子就摇晃着往电影场走,他们的兴趣不在电影,但是,不来看电影似乎又说不过去,常常看不到散场就早早撤退,心里也还是记挂着家里的牲口。外村的大人孩子也陆续从四面八方赶来,宛如一条条小溪汇集成河来奔赴这场视觉的盛宴。
大队部的广场上挤满了人,大家自觉排开,从低到高有序排列,簇拥成一个半圆,半圆的四周有个卖瓜子的小贩,自行车后座上摆个方木盘,里面堆着香喷喷的炒瓜子,卖瓜子的大爷坐着折叠的马扎,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电影,一边照顾着生意。广场的中央架着放电影的设备,旁边还竖立着一根高高的竹竿,竹竿上挂着一盏100瓦大灯泡,把看电影的广场照得贼亮,感觉跟大白天没啥区别,大灯泡旁边还挂一个大喇叭,大喇叭的作用通常是留村干部通知事务用的,附带着寻人,看电影孩子会到处跑,大人找不到孩子是常有的事。
终于,沸腾的人群略微安静下来,原来是放电影的两个师傅来了,他们酒饱饭足,吆喝着挤进中央的放映机旁,不紧不慢的给电影盒倒带。电影还没开始,人们又恢复吵吵嚷嚷,大家难得聚集在一起,借机谈论着家长里短,相互打听着今晚的电影放的啥内容。孩子们有的在大人跟前讨要到买瓜子的钱扎堆在小贩周围,有的聚集在场外追逐打闹,整个广场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仿佛一锅沸腾的饺子在锅里翻腾,真是比集市还热闹。
电影的片头往往是宣传片,宣传计划生育只生一个孩子好。也偶尔会播放个动画片,放得最多的是《狼来了》,旨在教育孩子不要撒谎做个诚实的人,这也是孩子们除了学校以外接触到的社会教育。
记得我们村因为穷,每月一次的招待费有点招架不住,后来村干部商量包饺子给放电影的师傅吃,还美其名曰“饺子就酒,越吃越有”。这样就免去了一些开销,为此,我们村被人戏称为“饺子大队”。即使这样,放电影的师傅也一样尽心尽力的为我们放电影。
后来,村子里通上了电,有些条件好的买了电视,这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代替了电影,大家晚上聚集在某家的院子里一饱眼福,广场电影渐渐失去了吸引力,来看电影的人寥寥无几,再后来,放电影的就不再来了。
现在,几乎绝迹的广场电影偶尔会搬进城市的生活小区,观看的也只有遛弯的老人和过路的行人,行人驻足片刻即匆匆离开。
城市的电影院也很难吸引人们的眼球,只有过年的贺岁片还能占一席之地,大肆宣传的大片也照样坐不满全场,就连家家标配的彩色液晶电视机也成了摆设。现在人手一部的智能手机可以得到最新的资讯,电影、电视剧、小视频随时随地都可以看。
儿时扎堆的广场电影已成过去。可看电影的乐趣却深深地烙进记忆挥之不去。
作者简介:陆慧芹,做了27年幼师,喜欢与孩子在一起,喜欢读书、摄影,热爱生活!闲暇之余爱用自己的观点写随笔,偶尔在自己的公众号发发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