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物语︱听“穰(rāng)”的穰乎
穰,从禾。该与谷物有关。资料上说,它的本义,为成熟的庄稼。转义为庄稼秸秆。
而在皖北村人那里,它的意思,跟这个略有出入。
他们说庄稼秸秆,就是秸。比如麦秸,豆秸,麻秸,秫秫秸。而当麦秸在晒场上,反复碾轧后,他们说成“麦穰(ráng)子”。在这里,“穰”近于软。他们说“穰乎”,也就跟软乎,差不多了。
在从前的冬天,麦穰子首先用来保证耕牛等牲口的草料,其次才是填在锅洞里烧锅。那时候,午收过后,生产队的晒场上,高高的麦穰子垛,就立起来了。一直到秋天播种完毕,冬闲时候,扒开,用铡刀铡过,经管起来喂牲口。
这个“穰”字,皖北村人那里,又不仅仅跟软乎的庄稼秸秆挂钩。更多的语境中,它其实是另有所指的。
一个人的力气弱一些,另一个人的力气强一些。他们两个做同一样农事,弱一些的那个,就是“穰(rāng)”。一般而言,年纪小一些的,体质差一些的,学堂里的学生,他们的力气,也就“穰”一些。粗活,重活,累活,使唤他们干的机会,自然也就少一些。
皖北人还有一说:拳头头子的“穰(rāng)”。这里边,当然有力气的成分,但好像又不全是。比如两户人家。一家只有一根“独苗”,另一家则有三五个少爷。那么,在平常的交往之中,只有一根“独苗”的那一家人,轻易不在另一家人面前,说大话的。这是因为,人家一家人的拳头头子硬实,自己的“穰”了。有了个言差语错,必定要吃亏的。
人来世上,总得跟各色人等打交道。有的对象是有钱人家,也有的对象是有权人家。哪怕你是一个“不需要官管的人”呢,在现今,也保不齐要跟公家的这个机关,那个机构打交道。这都是免不了的。
在这些事情上,有时候为了事情办得顺利,妥当,开一开后门,找一找关系,也都是人之常情。但皖北乡人有一个基本的办事经验。那就是,你所请托的对象,他在那件事情上的处理上,得有过得硬的话语权。他讲话得管用,不说一定“跟下雾么雨一样”,也得能使唤动人。
如果到处请托,结果托的人说话不管用,皖北人就说,托的人“穰”了。这一“穰”不要紧,事情就难办,停摆,或者干脆就办不成了。
这个“穰”,我一度疑心,是“软”字。或者就是“苒”字。只不过读音上,有所演变。但从麦穰子“穰乎”的状态看,该就是这个字。当然,我本人少有学问,常常,不是望文生义,就是望义生字。或者我写错了呢。也很难说。
我切把我自己的理解,写在这里。恳请方言的行家指正。我这说的有些文乎了。皖北人说的更直白一些:刮我的鼻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