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眼里的春天(59)
去武汉之前我跟惠姐通了电话,把我的想法和打算原原本本都告诉她了。惠姐不放声静静地听我说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出去闯闯,见见世面也好。丽丽在武昌,那你从东州走更方便一些,走之前到我这里来一趟吧。
我在心里舍不得惠姐,临走前能跟她见一面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就嗯的答应了。
临走的前夜,憨子默默地给我打捆行李。柳姨去年送给我的一床红色拉花毛毯;他下午去日杂商店给我买的蚊帐、毛巾、牙膏、牙刷连同换洗的衣物一件件叠好整齐地塞进草绿色的行李袋中。
他还把刚收到的二百四十块钱学费硬往我手里塞,我不要——他在这里生活也需要钱另外还得交房租水电费用呢。我从存折上取了五百块钱,已经够用了。再说,这次出门的目的不是旅游是为了赚钱,哪能还往外带那么多钱呢?
憨子急了,眼睛通红地说,你莫跟我扯!我在家里,有事大家可以帮忙的。你出门在外受罪,手上还是准备充足一些的好。
兄弟伙的争执了半天,还是我拗不过他,接了钱。我心里计划明早悄悄塞到他床垫子底下,等我到了东州再告诉他。
第二天早晨,憨子送我上了开往东州最早的班车。我尽量挤出笑容向憨子挥手告别,泪水却模糊了双眼……
在东州一下车,我远远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惠姐,她领着我去她的宿舍。家里早就煨好了莲藕排骨汤,她逼着我吃了两大碗,从小我最听两个人的话,一个是婆另一个就是惠姐,对于她的安排我都言听计从。
她说要给我买东西,我笑着打开带着的包包,姐,憨子什么都替我买好了。
惠姐笑,这个憨子真过细,将来哪个女人找他都会享福的。
我嘿嘿的笑。
惠姐见我不缺什么就硬要塞给我二百块钱,我哪能要她的钱啊?就死活不肯接。
两个人扯了半天,惠姐毛了,你要是今天不接姐的钱,你以后就莫跟姐联系了!说完气呼呼地背过身去不耳我。见她真的生气了,我抓耳挠腮为难了半天最后还是接过了她给的钱。
十点钟,上车之前我跟周丽再联系了一次,她说一个半小时以后我就可以到武昌付家坡长途汽车站,到时候她来接我。
跟惠姐挥手道别的那一瞬间,两颗泪珠再一次无声地从脸颊滑落,惠姐眼睛也红了,她在窗外捏着我的手嘱咐道,细伢,好好照顾自己……
中巴车从东州出来先通过汽渡到达对岸的吴都,再由吴都经高速进入武昌。
一个多小时以后,我提着行李从拥挤的车站走到街道上时,眼花缭乱的世界让我有些恍惚,就像一滴水融进了浩瀚的海洋。庞大的城市让我感到渺小,我愕然地瞪着这个陌生的光怪陆离的大城市。
直入云霄的高楼鳞次栉比,马路上是人与汽车的河流,这条奔腾不息的河流像长江一样没有尽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匆忙地走过街头,没有悠闲的逗留,空气里处处涌动着快节奏的暗流。
周丽给我打了中文传呼,让我就在候车室等着,她和一个同学再过二十分钟就到。
我提着行李又回到候车厅。大厅里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们,供人休息的凳子已经找不到空位了,我在靠近大门的一个显眼位置找了地方歇脚,这样一来可以观察里外的情况,二来这个地方显眼容易看到。
我在心里问自己,这就是我即将赤手空拳讨生活的地方吗?我将从哪个角落融进这座城市呢?刚从安静的小城来到这里,城市里各式各样的噪音汇聚成一种奇怪的喧嚣,虽然满眼都是人群,但我感觉像在孤矿的野地里行走,深感孤单和恐慌。
正在发愣,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扭头看见一个穿着破旧军装的中年人站在身后,他用蹩脚的湖北普通话问我,小同志,请问到仙桃从什么地方上车啊?
我往检票口的方向指了一指,他抬头疑惑地张望了半天,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半天没有挪步。
中年人有点为难的对我说,不好意思哟,小同志,我不认得字,你可不可以帮我带哈子路啊?
以前婆总是说予人方便就是予己方便,能帮别人就帮别人一把,何况人家是个不认识字的人,我只是帮着领个路而已。好吧,我带你去找吧。
我拎着行李走在前面,他提着个破旧的人造革皮包紧紧跟在我后面。
小同志啊,你是哪里人啊?
我刚从东州过来的。
哎呀,了不得嘞,东州可是个出人才的地方哦,怪不得小同志一看就文质彬彬的像个文化人呢。
哪里啊,您夸奖得有些过了头哦。
呵呵,现在像你这样好心肠的年轻人不多了,碰到你真是我的幸运啊。
这个中年人好像并不着急上车,不停地跟我说话。经过卫生间的时候,他拉住我说,小同志,不好意思哟,我想上个厕所,你可不可以帮我看着行李。
我都没来得及想就接了他递过来的提包。中年人进了厕所,不到一分钟就出来了,憋了一上午了,解个溲真舒服,要不小同志你也去放松一下吧。
我还真是早就想上厕所了,听他这么一讲,我就要往厕所里跑,中年人一把拉住我说,小同志,你驮着这么大一个包包去上厕所不方便,我帮你看着,你放心。
想到刚才我还帮他看过包呢,相互帮助一下也说得过去,就把包包递给了他,扭头进了厕所。
等我从厕所出来,却找不到那个中年军人了,他去哪里了?我到去仙桃的检票口找他,人群里搜索了半天也没见着他的身影,我的脑子一懵,顿时像炸弹爆了一样,我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最朴素的语言最平凡的故事,且听风中散发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