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尘封的医药箱

那只尘封的医药箱

——记赤脚医生严思伯

沿着一条蜿蜒的水泥路,我们驱车近一小时,终于来到了那个慕名已久的赤脚医生——严思伯的家。

听见狗叫,严医生从屋里走出来。他七十上下,胡须花白,瘦瘦巴巴的身架,一脸的鱼网纹,微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我们向他说明来意,老人显得格外高兴。他像个小孩一样从里屋抱出一个医药箱。还没有来得及问,老人已久凝望着医药箱打开了话匣子:“这个医药箱陪伴了我40多年,可以说它是我这一生的见证……”我仔细大量,这是一个几十年前赤脚医生最基本的工具,由于时间久远,药箱上的黄色油漆已经斑驳不堪,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分不清楚留下的是白色还是黄色。药箱的正面一个圆圈里画着一个十字,虽然年代久远,但是任然可以感受到它的神圣和庄严,一条军绿色的布带系在药箱两边,已经风化,可以说这个药箱的年龄并不比严医生短。

严医生轻轻地拭去药箱上的灰尘,像是在打开尘封多年的记忆。他神情专注,开始陷入了往日的回忆之中:

1944年,我出生在一个地主家庭,由于成分不好,我没有机会上学,更没有机会学医,看到别人家的孩子背着书包上学,我心里难受的要死。大约在我15岁的时候,我有幸认识了大队上的赤脚医生刘平安,这位老中医,不计较我的地主成分,让我悄悄的跟他学医,于是我偷偷的走上了学医的道路。1965年10月,刘平安老师在弥留之际,把这药箱传给我,要我治病救人,为村里人解除苦痛。那时候,随着政策的不断变化,村里人对我也逐渐不计较我的成分,开始找我为他们治病,刘平安医生是一名老医生,村里人都很信任他,但是我刚20岁出头,又没有治病的经验,要正确给出药方有很大的困难,虽然那时候药箱里都是些常用药,比如扑热息痛、阿斯匹林、去痛片、消炎痛等,但是开错药也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于是我在下药前,尽量把握好病人的症状,翻好书,确定以后再下药,一来二去那些常见的头痛脑热病自也不在话下。随着时间的推移,村里人也开始逐渐的信任我,我也渐渐融入了村里这个大家庭,成为了他们身体健康的呵护者。1970年,大队书记白喜才,见我勤奋好学,踏实肯干,于是以大队的名义派我到麻秧卫生院,拜任泽生医生为师,系统的学习医学知识,经过一年的学习锻炼,我回到了白花村,从此成为了一名真正的乡村医生。

严医生眯着眼,静静的回忆着他过去的岁月,很显然,老人虽然不再是一位赤脚医生,但是他是那样热爱他的事业,回忆起他的过去,他是那样的幸福和自豪。

那些年,背着药箱为人治病是一件枯燥的事情,而在于我,却从中找到了乐趣,严医生说到这里,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说来这只药箱还是我的媒人,是我婚姻的见证人呢!老人轻轻的述说着。记得那是1967年的冬天,我在水库边挖树,伏明乡的周二娃急匆匆的跑来,说他们生产队的周凤娟在山上背柴,摔伤了,要我马上去一趟。伏明虽然和我们不同乡,但是也有近10公里的路,我们硬生生一口气跑过去了。周凤娟手臂上被刮伤直流血,那时候的外科条件很不成熟,我用酒精给他消毒,然后进行包扎,等忙完的时候天已经开黑了,我留下必要的消炎药准备回家,她的家人执意让我留下吃饭,我推脱不了只得留下,没想到周凤娟对我心生爱意,我们在1968年结成了夫妻,老人自豪的说。

老人抖了抖手中的烟,就像在整理他心中那些尘封多年的记忆。他说:“那时,我们生产队有一个叫杨周伦的小孩,得了一种叫“7天疯的病,家里人四处求医问药都治不好,有一天晚上,他的爸爸实在没有办法,把小孩扔了。他妈妈让我最后给孩子开几服药,让孩子顺其自然。没有想到的是,我给孩子吃了几副中医以后,孩子的病竟然奇迹般的好了,他的家人对我十分感激,于是让孩子认了我做干爹,杨周伦到现在还在外地打工,他的病也再也没有犯过”。

老人继续说:“你们知道那时候村里的孩子都是怎样形容我的医药箱的吗?他们都说我那是个神奇的“百宝箱”,因为我的医药箱里不仅有可怕的针筒,苦涩的药片,还有孩子们喜欢的甜甜的糖。每当遇到孩子不打针吃药时,我就会说,孩子乖,吃了药,叔叔的药箱里可以变成甜甜的糖来,每到这时候,孩子们总是乖乖地打针吃药,哭闹的小孩子总是变得十分安静,看到我的时候,他们都很高兴。”

时间过的真快,我们完全沉浸在老人的美好回忆中,时针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指向了6,我们不得不起身告辞回家了。

严医生是中国无数乡村医生的代表,是无数乡村医生的缩影,虽然这一代人渐渐老去,被时间埋没被时代遗忘,但是他们曾经是农村卫生服务工作的主力军,是人民健康的守护神,他们吃苦耐劳、无私奉献的品德永远值得我们学习和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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