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珍【散文】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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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文//郑云珍(北京密云)
每逢腊月初七,我都按照习惯,把炖好的一碗红烧肉摆上桌,给老父亲过生日,并和他老人家唠着家常话。
“爸,这叫杏鲍菇,很有营养的;这叫西蓝花炒虾仁,您尝尝味道;这是木耳,蘸着姜蒜汁儿,味不错吧?您再尝尝这个,这个红烧肉,虽比不上您做的坛焖肉,但味还可以吧,能打90分不?”我忙活着,不停的说着,老父亲一言不发,只是慈祥的微笑着看着我。每当这时候,我的思绪就会回到从前。
1991年农历11月份下旬,父亲因为心脏病住进了医院。当时并不知道是心脏病,还以为是感冒呢。由于县医院没有床位,就转到了中医院。
父亲病的时候,母亲正在南京的部队,给在部队服役的小弟弟带孩子。人一到有病的时候,就会找他最亲近的人,老妈当然是老爸最亲近的了,父亲也不例外。风风火火小弟弟媳带着母亲和孩子从南京赶了回来,看到老妈,看到孙子,再加上一段时间的治疗,父亲的病情明显好转。
进入腊月,父亲的生日也快到了。他老人家就想着出院,回家过生日、过年。大夫也说,只要检查检查,没事就可以出院回家了。老父亲高兴,母亲高兴,作为子女的我们更高兴。
1992年1月2日,我们姐弟几个带着父亲转科室做检查,走了几个科室,因为是新年放假期间,都没有人,只好带着父亲回到病房。也许是没检查成,父亲有些失望,或许是转了半天父亲累了,就在大家谈论着父亲出院回家的时候,父亲突发心肌梗,抢救无效,离我们而去!这太出乎大家的预料,尤其是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是我把父亲从家里接出来的,怎么就永远的回不去了呢?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由于我当时是住学校的家属院,房间小不方便,最疼我的老父亲从来没住过闺女家。我曾想过几年买一个自己的房子,把总把女儿挂在心尖尖上的父亲接来,享受一下女儿的孝!爸,您怎么走的这么急,不给女儿这个机会呀?我哭得昏天黑地,哭到嗓子哑,并许下诺言:每年的腊月初七,爸爸的生日,我都会给老父亲炖上一碗他最爱吃的红烧肉!
有人说父爱如山,也有人说父爱就在拐角处。而父亲对我的爱却是无处不在,且比山重。
父亲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对儿女的要求也是严格的,我们姐弟四个调皮归调皮,但还都是听话的。我记得父亲很少打骂我们。我唯一的一次挨打是因为我去东大沟洗澡。那年我13岁,和自己最要好的伙伴去打猪食,走到东大沟,看到沟里清亮亮的河水,也是由于天热,看看附近没什么人,我们两个小女孩儿找了个水浅的地方就下了河。这事不知怎么着让老父亲知道了,回到家里进门就问:“你干什么去啦?”我说“没干什么。”话刚一出口,父亲一脚踢了过来,踢得我屁股生疼,差点没磕在锅沿上。母亲赶紧拦着,把父亲拉进里屋。这时就听父亲说:“你说这孩子,东大沟洗澡,附近也没个人,这要是出了事救都没人救!”第一次挨打、被打懵了的我听了父亲的话,眼泪哗哗的流,父亲那一脚踢出的是对女儿的爱呀!
1981年初,我要结婚了,男方家里很困难,考虑到自己有工资,什么都没置办,父亲亲手给我打了一个电视柜、两把精巧的椅子,父母置办了一对箱子,四铺四盖。结婚当天,母亲哭得不得了,父亲则一言不发,我知道这哭、这一言不发中有着多少的不放心,多少的牵挂!结婚后,我曾想努力争取有一个自己独立的家,能把父母接来住住唯一的闺女家。然而,直到92年父亲去世,我仍在串房沿,也没能让父亲住过一次闺女家!这是我终生的痛!无法弥补的痛啊!直到现在每每想起这我无法弥补的遗憾,我仍会心里隐隐作痛。
当然了,现在生活好了,我也住上了城里最好地段的楼房,现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随便买。每次和父亲汇报时,我都会如数家珍似的把国家的自家里的变化讲给他听,什么把六十几平的楼房换成了城南黄金地段大平米带电梯的房子。您外甥女在银行上班,现在我们又将汽车换成了自动挡更宽敞的了,到哪儿都方便,尤其是刮风下雨天也不怕;国家的政策很惠民,上岁数不仅坐车不花钱,还发钱呢,您的二儿子拿退休金、二儿媳现在每月能拿600多快呢,作为农民过生活没问题,按年龄给钱,如果您和老妈活着能拿千八百子呢;有病有新农合,不怕没钱治;您大儿子家一下子给您添了两个双胞胎重孙子,老可爱了。您现在有三个重孙子,一个重外孙和一个重外孙女。您看您要是不着急走,现在该是多美呀!现在我已退休13年了,您走的时候,我的工资是76元,您知道,我现在的工资是那时的多少倍吗?100多倍!您没想到吧?我现在拿着国家的工资,学您们做好事,当志愿者,给人家讲怎样快乐、幸福地生活;还有,我现在还是密云水库展览馆讲解员呢!水库儿女讲水库故事……。每次我都觉得父亲听得特开心,笑得特灿烂。
给父亲上供必有一碗红烧肉。30年了,年年如此,一碗红烧肉,这就是一种仪式。每次饭菜上桌,都伴随着对过去时光对父爱的回顾,对亲人的怀念,对明天的憧憬。这种仪式就是一种念想,它把天地相连,把过去和现在相接,把理想与现实相牵,让自己在失去与拥有中,心中多一些光亮,多一些洒脱。
追念父亲,感恩父母,我在路上……
2021年6月
编审:宋光平
作者:郑云珍,笔名:小小草。生于1953年,北京密云人。中学退休高级教师,密云作家协会会员,偶有作品刊登于《渔阳文艺》等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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