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驿：生命中的一场不期而遇‖马璘

作者

马璘

1

清明节放假，两个人的生活，依旧随意而单调。

“要不去天水吧？”

我断然否定，我不想离开了这个钢筋水泥的世界，去到另一个更大的钢筋水泥世界里。我随口提议“去关山吧！”于是，两个人决定去山里。

这个季节，不是去山里的最好时间，至少别人都是这么认为。可我却觉得，只要用心看，无论何时，山里都有它独特的美。就像此刻，从车窗向外看，黄土依然裸露在外，褐色依然主宰一切，可在这些土褐色的背景板上，调和着的，是刚发了芽的黄中带绿的柳树，粉色白色的杏花和桃花，再加上偶尔成片的绿油油的麦田，整个大地在沧桑中透着活力，萧瑟中焕发着生机。

所有的一切就这样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你的面前，不带一丝掩饰，不带任何情绪，就是如此坦诚，你爱也好，不爱也罢，它都是这样，看着这样一个真实的世界，就只是这样看着，心也跟着变得简单起来，我喜欢这种感觉，哪怕此刻带点沙尘的天气，也影响不到我的兴致。

一切巧合的就像是在刻意安排，老马也带着几个朋友到了山里。就这样，我们前后脚到了长宁驿。

2

长宁驿，作为关陇古道上的一个大驿站，曾经的兴衰都已成为历史，现在的长宁驿，除了夏季，很多时候都是寂寞的。但这并不代表被人们所忘却，老马以一己之力在98年发起了“关山文学笔会”，让无数文人墨客走进了关山，也走近了关山。很多人因此知道了关山的美，很多人也记住了关山脚下一个“羊皮贩子”的执着。

我喜欢长宁驿这个名字，带着厚重，带着故事，透过这个驿字，我似乎能触摸到历史的痕迹，好像能窥探到历史的影子。这是一个能带给人遐想的名字，它承载着过去，延续着当下以及未来。在这里，低矮的土房、手工搭建的篱笆，以及带有历史气息的石器、不经雕琢的木器，随处可见，处处透着古朴与原始。这是一个既有现代元素，又糅合着古老味道的地方。不像城里的变化，突兀的好似日子突然出现了断层，让人无法将现在跟过去连接起来。

我们在长宁驿吃了午饭，实在舍不得剩下的野菜，我一并打包带走。老马突然提议：去田家山吧，去那里捣罐罐茶。这是我第三次听老马提起那里，心里早已雀跃不已，却只能等众人的反应。还好，老公没意见，其他人也欣然同意。于是，我们一行六人，前往田家山。

我们顺着来路又返回到了去长宁驿途中的宝坪村，老马在这里联系上了村主任。在村主任的帮助下，找了一辆拖拉机，据说，路不好走，车上不去，骑摩托车最好，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我们上了拖拉机，几十年没有过这种体验了，虽然颠簸，虽然春日的风还带有寒意，可我们依然很兴奋。由于前两天刚下过雨雪，道路泥泞，遇到无法上去的陡坡，就不时需要有人下车，以此来减轻负重，一个、两个、……最后就只剩下我了。即使如此，若车陷在泥里，也还需要他们帮忙来推一下才行，感谢他们……

一路上去，路两边不时有开了花的枝丫拂过我们，后经询问，才知道这是丁香花，花香扑鼻。依着小路，一条小溪蜿蜒而下，河的对面，怪石嶙峋，看惯了黄土地，突然看到这些奇形怪状的巨石，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各种树木还保持着灰色的干枯状态，偶尔一两棵绿树，夹杂着颜色或浅或深的粉色的丁香花，像极了中国的水墨画。

到目的地的三分之二处时，拖拉机上不去了，我也只能下车，步行上山。

沿着小路迤逦而上，没几步，我已经气喘吁吁，老马更是以枯木做拐杖，作为一个残疾人，爬山，对他是一种考验。其他人也是气息不稳，所幸很快，我们就到了。

3

我们是被一股泉水挡住了去路，在一大片草地的斜坡下面，清澈的山泉汩汩而出。老马说，要喝茶，这里是最好的所在。在泉水的上面，是相当于3、4个足球场那么大的一片草原，我不禁感叹，如果不爬到山顶，怎么可能知道山顶竟然是这般光景。山里的气温低，春天也就来的晚，绿草稀疏，整个草地，呈单薄的黄绿色。

我来到了草地的中央，也是草地的最高处，向四周眺望，草地三面被树海包围，只有我们的来路，视线异常开阔，远处隐约可见群山连绵，近处干枯的林木呈现出的深灰色仿佛浓厚的云层，间或其中的，是像巨型蒲公英的绿树，还有不知名的红色枝条的大树。置身其中，仿佛身处云海之中。天地广阔，没有尘世杂务，周围一片静谧，心中也一片安宁。这一刻，无私无我，无忧无怨。

看着这片空旷的草原，我想，如果要避世，这里是不错的选择：草原缓缓而上，周围大树环绕，临水搭建茅屋，房前屋后遍种蔬菜花果，静守冬去春来，坐看云起云落，那管它人世纷纷扰扰，分明就是一个世外桃源。后来我从放马的老乡那里得知：这里原本是耕地，由于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再加上地薄收成少，留守的老人也就慢慢放弃了耕种，反而成全了这里不同与别处的风景，除了本地的村民，还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地方。老乡还说：再过一个月，草地上的花都开了，树也绿了，那时候，这里才是真的美！一个月呵，真的希望一个月之后还能来这里看看。

等我回到泉边时，一堆小小的篝火，已经燃烧起来，这里多的是枯枝败叶。而村主任，正在帮大家做喝茶的小罐子，将老马在村里买的健力宝喝掉，用铁丝缠绕在罐身上，尽头则留下一扎来长作为手柄。做好的小罐子，装了茶叶，盛了泉水，放在火堆上，没一会功夫，茶水沸腾，大家分而品尝，都道好喝。那是一种淡淡的苦味，因着泉水的天然，而茶香纯粹，清淡的苦涩中又带着一股清甜，热气腾腾，茶香扑鼻。几个小罐子，次第烧水，大家围火而坐，清茶、篝火、闲谈、笑脸，空气中，一种闲适、别样的情趣荡漾开来。

第一次见识这种喝茶方法，村主任说，和他们捣茶略有不同，他们是把泉水烧开，先倒出来，装了茶叶，再把烧开的水倒进去，放到火上熬一下，然后才喝。大家听后笑笑，却也无所谓，仍然喝的不亦乐乎。每个人的脸上，带着的，都是纯粹的如同孩童般真挚的笑容。环境，心情，把粗茶淡水变成了人间珍品。

更想不到的，是老马给大家带来了另一种体验。因着时间仓促，老马买了一只做熟的鸡，不然的话，应该是烤生鸡的。此刻，大家边喝茶，边等着吃烤鸡。我感叹于老马的这些奇思妙想，也感叹于村主任极强的生活能力，他给我们用柳枝做了筷子。生活的经历，给了他们丰富的阅历和丰富的经验，不得不让人佩服。

4

马铃儿声声，鸟儿啾啾，举目远眺，千山万水，恍如隔世。如果不是欢声笑语，如果不是美味当前，真以为身处另一个世界。就着野菜，嚼着酥脆的烤鸡，眼前在各自行业中出类拔萃的几位中年人，流露出难得一见的童心，你一言，我一语，已经在开始憧憬并计划着下一次的出行。

时光渐晚，灭了火，收拾好垃圾，将罐罐挂在树梢，留给了后来人，我们不得不踏上回程的路。下山，我选择了骑马。一路上，牵马的老乡不时嘱咐我低头避让树枝，淳朴的话语，温暖的笑容，如同这里的山水，纯净、朴实。

下山后，我问老公：还来吗？老公很肯定的说：来。我心里一热，突然升腾出一种莫名的牵挂和期待，心随晚风，荡漾开来！

这场生命中的不期而遇，让我有了一次难忘的出行，而我带回家的那双柳枝做的筷子，已经发出了新芽。田家山之行虽已经过去，却如同这嫩芽，必在每个人的心头，生出一份纯真、一份感动之情，在岁月的磨砺中，留给日渐坚硬冷漠的心一丝温暖而值得眷念的回忆。

田家山，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