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一盏灯,睡在我的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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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长篇连载,写我跟乔紫叶之间相遇-相知-相爱-相守的故事。故事会从大学写起,再到广州—深圳—武汉—九寨—北京—大理,最后又回到广州。

这些年,我一次次离开广州,又一次次回来。因为她在这里。恋爱七年,我们还没结婚。但我一直对她说,你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我会边写边更新,计划写十多万字,每篇三千到六千字。因忙于生计,难以每日更新。但我会坚持写,用发自心底的爱,写出平凡生活中的我们。

希望读者诸君多留言,多提意见,参与到我的写作中来。写作是孤独的,也必须孤独。但你们的支持与鼓励,绝对是我坚持的动力。先行感谢。

有天,乔紫叶突然问我,鸡巴是什么。听此一问,我吓了一跳,忍不住大笑。她问我笑什么。我说你干嘛问这个。她正在看刘震云的小说,里面频频提到这东西,令她很困惑。她不至于单纯到连这也不知道吧。

我不好明说那是什么,直叫她别问了,千万不要去问别人。她见我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不屑地说,不就是个鸡巴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顿时笑得前仰后合,肚子抽筋。她一脸懵逼。

熟悉粤语后,我才理解她不知那话儿是有道理的。粤语俗称白话,袭自唐宋,很古雅,连骂人也不粗俗。粤语骂人大多涉及食物,像你条粉肠,你个香蕉,最严重的,是骂冚家惨和屌你老母。那话儿在粤语中,正是称为“屌”,发音接近“丢”。

北方文化随着朝代更迭,一直在变。自古岭南属瘴厉之地,被中原视为化外蛮荒,只有罪人才会流放到此,其文化也甚少受到中原冲击。那话儿在北方文化中,已被称为“鸡巴”,广东人还像唐宋一样叫“鸟(diao)”。

广东沿海便于通商,而由古之蛮荒跃居今之商业中心。乔紫叶出生在开放的广东,相对而言,她确实要比一些内陆女孩开放许多。我见过不少性格开朗的女孩,私下很活跃,显得异常大胆。一上台面,她们便手足无措,表现极差。乔紫叶不然,她气质内敛,从容淡定,私下里稳得住,上台也不慌。这是我会追她的最大原因。

我毫无恋爱经验,又很讲风度,注意分寸,绝少贸然。这导致,我轻易不会主动。恋爱时,男生过于主动,会显出很强的攻击性,女生一般接受不了。若是双方都不主动,一再克制压抑,这样的恋爱也很难瓜熟蒂落。刚在一起时,乔紫叶比我更主动。

我们见面后,几乎每晚都去操场散步。第三天晚上,走过几圈,我们坐下来休息。初春季节,春寒料峭,晚上更是冷兮兮的。冷风中,偌大的操场上坐满了情侣。爱情好像能抗拒寒冷。我们隔着一点距离,坐着聊天。彼时,我是绝不会想到要跟她身体接触的。然而,聊了一会儿,她主动靠了过来。

那一刻,我浑身一震,僵住一般再也不敢动。想想,二十三年来,头一次有个女生靠在你肩膀上,是什么感觉?她好像很轻松,一如平常。我不敢动,僵如石雕,肩膀麻了也不好叫她换一边。天地漆黑,路灯高悬,冷风阵阵。我竟然舍不得走。爱情真能抗拒寒冷。

当时,我若不是在校外租房住,我们可能很难发展到同居。她虽较为开放,但绝不随便。我也讲究,纵然心里暗潮汹涌,表面依然纹丝不动。有次诗社聚餐,几个志同道合的哥们儿相聚一处,谈话投机,大家开怀畅饮。我酒量不大,只要人对了,也自豪气上冲,舍命相陪。人生难得几回醉,真正醉一场,实在痛快。大醉而归,我意识清醒,浑身发软,走路不稳,直觉天旋地转。

乔紫叶一路相送。我们的关系亲而未近,总还隔着一段距离。她看着我,见我要倒,想扶又不好扶。我强撑着,踉跄而走,也不要她扶。走回租房,我倒在床上,轰隆一声,终于落了地。她要给我脱鞋,我不让。男人的脚,哪有不臭的。醉成那样,我还要面子。

躺了一会儿,我实在忍不住,叫她拿个盆来,哇哇大吐。她要去倒,我不让,挣扎起来,端去洗手间倒。她一路跟随,只见我哐当一声,倒进了洗脸池里。她忍着恶心,清理了好一会儿,才弄干净。最后,在我再三催促下,她才不放心地走了,并说,电话不关机,有事随时联系。

学生时代,我有思想洁癖,不能正常面对性爱。二十三岁的青年,出于本能,对此是强烈渴望的。可以说,当时我有多渴望,就有多压制。2010年的春天,我精神几近崩溃,自杀冲动强烈,接受过大半年的治疗。班主任非常担心,特别安排我每星期去一次学校的心理咨询处。

同时,我也在自救,文学是我自救的最大出口。如果不写作,我很难相信,自己还能活下来。对我帮助很大的,还有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他在书中指出,精神官能症就是受压抑情欲的伪装表达。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常说,久病自成医。我开始分析自己,疗救自己,以便走出精神痛苦的深渊。

我的精神痛苦,主要有三:长期被压抑的情欲、跟父亲的敌对关系、觉醒心灵对现实的不满。教育一直在禁止人的正常感情,然后,我们自己也对那种感情极度害怕,以致压抑。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异性既渴望又害怕,觉得她们很神秘。迷上文学上,我对她们极力美化。最终,心爱的女生成了我心中的女神。这下场就比较惨,有点像《千纸鹤》里的菊治一样,无法正常爱别人。

自高中起,我跟父亲的矛盾一再激化。他总是看我不顺眼,经常斥责,我也顶撞。父子如仇人。由于阅读了文学著作,我先是对教育不满,慢慢扩大,憎恶整个人类,可谓标准的愤青。那时候,我整个人处于灵魂的黑夜。

在《西西里的美丽传说》这部电影末尾处,一向霸道的父亲带着青春迷乱的儿子去了妓院。我觉得,那是父亲对儿子的理解,通过性爱的救赎,让儿子真正成人。被长期压抑的情欲,唯有正常的性爱,才能使之疏导,并拯救个人的灵魂。歌德曾说,永恒的女性,引领我们飞升。这种飞升,若无肉的救赎,便没有灵的超越,唯有灵与肉交融,才能腾空而起,朝着无垠的高处,奋力飞升。乔紫叶便是我生命中的这样一个女性。

我们的关系从灵到肉,似乎水到渠成,又心路曲折。在一起三个月,她能接受我,是觉得我还不讨厌。一路发展,顺其自然,我们开始牵手,甚至拥抱。那时,我跟她拥抱不敢贴得太近,以免身体的反应被她察觉。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里,写过一个男生去跟女生约会前,要先手淫,免得身体有反应。春夜里,我们相拥在操场上,听着耳畔的风,感受着彼此的心跳。月亮好似一块冰,烙在天空。

有天黄昏,她来我租房,两人一起看电影,看得较晚。我说,别回去了吧。她不愿意。磨折了一会儿,还是留下了。租房里没有独立卫生间。她先去洗嗽。等我洗完回来,见她已经躺在床上。我关灯,上床,没脱衣服,在床沿边轻轻躺下。好一会儿,我们都没说话。我的租房靠近郊区,四周是农田,夜里非常安静。窗外虫鸣细细,蛙声隐隐,混沌漆黑,好似一场蛮荒大梦。

半晌,她突然轻声说,好怕。我问她怕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又说,怕你。我默然一惊,顿了顿说,我们聊天吧。她说好。于是,我开始给她讲各种文学故事。原本,我体内暗流涌动,一讲文学故事,顿时身心轻松,杂念全无。《红楼梦》里宝玉和黛玉躺在床上,单是讲故事,逗得彼此开怀大笑,原来竟真可以这样。安静的春夜里,我们在黑暗中聊到深夜一点多,困倦了,才各自睡去。那一夜,清得连个梦都没做。

每个月,我要回一次家拿生活费。家里人听说了我谈了女友,一定要我带回去看看。我家在距恩施城不远的山村,地方偏僻,交通极为不便。到芭蕉镇上,可以坐客车。再回村,十多里山村泥巴公路,虽能通车,没司机愿意跑,跑一趟也特别贵。那一段,我经常是徒步。我家在山上,三间木头房子的吊脚楼,较为简陋。要带她回去,我自然有些犹豫。

这是我家的老房子

家里人都盼着。连一向看我不顺眼的父亲,竟也在电话里说,车都联系好了,到时候去街上接你们。母亲已通知了我姑。我们回去,她和姑父就过来。这阵势,把乔紫叶吓住了。她说,简直有点私定终身的感觉,我是不是要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我们那里主产茶叶。新春伊始,人们就天天忙于采茶,一直采到秋后。春天是采茶最忙的季节,每个人都忙得屁火秋烟。我姑和姑父,却放下地里的活路,翻几座山到我家来了。我父母也不采茶,专门在家里准备。他们如临大事,迎接乔紫叶的初进家门。这盛情,令她喜悦又愧疚。

父亲对我的态度发生了明显变化。此后,他不再骂我,不再有任何刁难,而是平等相待,甚至开始听我的意见。我姑他们毕竟太忙,看到了未来的侄媳妇,吃了顿饭,当天又翻几座山回去了。临走,我姑还特地量了她的脚,要给她做双布鞋。乔紫叶受宠若惊,连声拒绝。我姑笑呵呵地说,这是规矩,走进一家门,就是一家人,就要穿一家鞋嘛。

晚上,母亲本是安排我们分开睡。乡村的夜实在太安静。她悄悄告诉我,一个人睡有点怕。我只得陪睡。幸好,我们一起睡过,已经不太尴尬。我们没关灯,没脱衣服,躺在床上,隔着一点距离,单是说话。夜静极了。我不觉想起王维的诗:“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深涧中。”

月色照着小山村,照着吊脚楼,透过木窗子,撒下银白的光。寂静如山间清泉,在月色里流淌。我还是跟她讲文学,讲诗歌。“今夜,有一盏灯,睡在我的屋子里。”“我什么也不说……”那感觉,单纯而美好,十分亲切。我黑暗的灵魂,好似雨后的青山。

次日早晨在鸟鸣声中醒来,晨光初露,天色微亮,窗外的山雾气飘渺。我们又开始说话。她已经很放松。深深记得,听我说了会儿话,她突然笑嘻嘻说,帮我把扣子解一下,勒了一个晚上,难受。然后,她侧身朝里,背对着我。解一下?我不知怎么解,愣了愣,伸进手去,在她指导下,好不容易才解开。

在被子里,她小心翼翼取下胸罩,脸上漾开难为情的笑,红晕久久未褪。那一幕,令我想起川端康成的《雪国》。那也是早晨,岛村看着驹子对镜梳妆:“镜子里白花花闪烁着的原来是雪。在镜中的雪里现出了驹子通红的脸颊。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纯洁的美。”

我们在一起睡了七个晚上,才发生关系。那是我们的第一次,毫无经验,心急火燎,手忙脚乱。我甚至不知道具体在什么位置。小学时,我们曾讨论过孩子是从哪里生出来的,一致的结论是肛门。初中时,我们也曾熄灯后偷偷争论过做那事从什么地方开始,争论没有结果。这个问题,一直令我困惑。

直到二十三岁那年,我第一次进入她的身体,才恍然大悟,原来在这里!在这里!那一刻,真如混沌初启,列缺霹雳,訇然中开,一道闪电炸出片片光焰,天地震荡,山河皆惊。我们在混沌里挣扎、窒息、死亡,又一寸一寸的复活,然后飞升。

爱的狂喜之后,我失落了很久。在我看来,那么一弄,便使她破了身,不再纯洁,一时真难以接受。她反而安慰我。几次之后,才逐渐消除我内心的阴影。此后,我的精神世界发生了巨大变化。我感到心中一种崇高的感情开始崩塌,不再美化或神化任何东西。

由此我想到,砖制国家为何总是要压制人的情欲。压制情欲,就能使大家处于疯狂状态,处于偶像崇拜的状态,以便被统治者利用。一个压制情欲的社会,不可能正常。个人也是如此。从爱里,我获得了重生。我曾给她写过一首诗:“相遇之前/我在孤独里写诗/写自己的命/写自己的死/我把重生的第一句/写给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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