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何村旧事:木匠老懊戒赌记

一副懊愁的黑脸、狭窄的额头和肥厚的嘴唇、一双三角眼加上天生的正八字眉,活脱脱一个“囧”字……这就是南何村乃至柳林镇最好的木匠老懊。因为长相奇特,他才得了个“老懊”的绰号——在陕西话里面,懊就是发愁、不顺心的意思。但是在我的记忆力,老懊的日子一直都过得比较顺心,至少比我们这些光棍顺心。一直以来,这狗日的都是我的同学里混得最体面的。

老懊从小让人印象最深的不是长相,而是鼻孔下摇摇欲坠的粘稠鼻涕,即使在他成年之后不再流鼻涕,从他胡子剃得精光的人中周围,仍然能依稀看到曾经流过鼻涕的痕迹。

老懊家在牛湾,官名叫牛三胜,上头还有两个哥,没活到成人就死了,剩下他一根独苗,在家里最受宠。他跟我在一个班上学,每次去学校,我都在他门口喊一声“老懊!”他听见了就出来:“候我一下,我还没吃奶哩!”说完就跑回去,钻在他老娘怀里吃一通才作罢。

老懊跟何光明是表兄弟,何光明对表弟老懊照顾有加。前几年包工程的时候,老懊跟着表哥鞍前马后地支应,虽然挣得是死工资,但暗地里还是抠了不少钱。二狗说:“老懊狗日的啥钱都敢抠,何光明的活路也敢咥!”我却不这样认为:“何光明是啥人?一双眼睛比贼还精,咋能不知道?时候没到哩!”

摊上个有本事的表哥,老懊的日子过得比谁都受活。不几年,在我们几个光棍目瞪口呆中,老懊把新房栽起来了,继而把媳妇也娶到屋里了。一切事情办到头,何光明就把老懊撵赶了:“这二年你在工地上又偷又卖,把我的钱都黑得不像啥了,我没说过你啥吧?给你庄子上把新房栽起,把媳妇娶到屋里,差不多了吧?媳妇一娶到屋里,你娃就成人了,再不要叫我抬携了。”老懊带着一张更加愁苦的脸就回了牛湾了。

大家都以为,老懊这下没脚捏了,没有了表哥的苫护,他来钱的路子就彻底被堵死了。如果真是这样,老懊就不是老懊了。

原来,在工地上的时候,他早就跟木工厮混熟稔了,竟跟着学会了木匠手艺,且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在给自家打了一副新家具之后,老懊就正式出山接活,成了一个正经的手艺人了!

那年头农村盖房热,大多数人家新房盖起,却还摆着原先的旧家俱,显得不伦不类,极不协调,而城里的家俱价钱贵得让人眼窝都睁不开,村里人手里那点钱根本买不起。这就给老懊这类木匠提供了广阔的挣钱空间。

老懊带着偷师的手艺,戳着一张愁苦脸在柳林镇周边农村游走叫卖,我跟二狗同样在柳林镇周边农村走街串户地卖力气,挣钱却远不如老懊多。“有手艺就是不一样!”二狗叹了一口气道。他曾经问老懊一天挣多少钱,老懊也不避讳:“都是包工的活,一天下来大工二百,小工一百,吃喝抽烟刨过!”我跟二狗把牙都快咬烂到嘴里了:这狗日的老懊,干一天顶我俩四五天!

有一回,赶上我俩没活,有主家专门打发人来叫我俩去帮忙,到了主家屋里一看才知是老懊支应的,特地叫主家请我俩打下手,一天一百元,这倒是比在村里转圈圈熬苦力强多了。后来又叫了几次,我俩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有时候就推脱,老懊急了就亲自过来叫:“你俩能耍球!不要给我摆这个球世相,同学兄弟一场,不要弄难看!”我跟二狗弄了个没脸,就只好继续跟着老懊混了。

老懊从来不克扣和拖欠我们的工钱,一方面是老懊手艺好,主家一般不拖欠,就是遇到手头暂时不活泛的,拖上一段时间,老懊也从不催要,却宁愿自己掏钱也先把我俩的工钱结了。在这一点上,我俩都觉得老懊这人很“质量”哩。

老懊手艺越来越好,何光明就打发人过来“招安”,叫了几回老懊都不去,老懊给我俩说:“人活得要有志气,他何光明把我撵走,怂大个事,谁离了谁都能活。我不溜他的尻子!”老懊对自己的手艺颇为自负:“五娃我给你说,看木匠手艺好,一看活路二看伤疤!谁手上的伤疤多,这活路不一定好。手上没有伤疤只有茧子的匠人才是真正用心思做活的匠人,手艺绝对差不了。”我看着老懊手上哪怕一点磕磕碰碰的小伤疤都没有,不由地又佩服起他来。我当时就认为,这狗日的不简单,将来怕是要成大事哩。

但是二狗不以为然:“就他?长成那样子,念书的时候鼻涕两筒,能成了啥大事?”我说:“咱俩不流鼻涕,还不是跟着人家尻子后头溜哩?人家挣大钱,咱俩拾小钱。盘子盛水,咋也不如碗,人家是盛大菜的。咱不信看着!”二狗仍然不以为然,他觉得老懊这人太钻,太钻的人往往欲望强烈,就容易走极端,老懊嗜赌如命就是最好的明证。二狗说:“就算老懊能成了大事,将来必然要栽到赌博上。”

老懊爱赌这是实话,我记得小时候他就爱赌。课本可以不带,一副扑克牌是少不了的。这人脑子好,记牌记得准,每次跟同学打牌只赢不输。成年后就在周边各个村子明里暗里的赌场子里耍钱,当然也是赢多输少。随着木匠活挣钱越来越多,他出手也越来越大方,钱就越耍越大了。我听三拐说,老懊有一回和跟一杆杆闲人在柿子洼摇骰子,把柿子洼做棺材的同行牛单眼赢得红了一只眼,最后把两口整板的松木寿材输了。这事在当地广为流传,甚至还有人绘声绘色地能说出最后一把的点数。

老懊钱赢得多了,木匠活也不应心了。我跟二狗追随老懊一起混饭的日子也就结束了。除了赌博,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维持各种关系上。他给柳林镇派出所的何所长打了一套家俱,外加一个八仙桌。在这个活计上他把平生所学所悟发挥到了极致——从头到尾没有用一根钉子,全部都是卯窍连接。全县上上下下的干部把这幅家具围严了,在何所长家里像观西洋景一样欣赏这副家具。这当然让何所长脸上光辉无限。老懊因此在整个渭水县名声大噪。

何光明亲自去牛湾请了几次老懊,甚至连他妗子——老懊妈都惊动了,老懊根本不为所动。何光明说:“兄弟,把你从工地上撵走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个不是!这回你无论如何得出山给哥帮忙了。工地上现在离不了你这号手艺!”老懊面无表情而自带懊恼:“哥,我家就在山里,我不想出山么!我在山跟前这几个村里就把我养活了,我不需要其他人抬携嘛!”

何光明知道老懊专门给他难堪,只怪自己当时棋差一着,把这个“宝货”给撵走了,他弄了个没脸,把一堆礼物给老懊妈搁到炕上。老懊妈劝儿子:“好我娃哩!当年你受苦熬活的时候,谁帮的你?还不是你光明哥?你而今要记人好处哩!”

老懊不紧不慢地说:“有啥好处!他当时把我当狗使唤哩。而今求到我了跑过来骚情了。过二年我又没用了,再叫他撵走?我牛三胜还不至于看他脸向他讨吃要饭!我靠的是自个的本事!”

老懊妈见劝不下,也有些生气:“你有屁本事!手艺还不是从你哥工地上学下的?你除了摇碗碗转骰子还会做啥!”被老娘鹐到痛处了,他才怏怏地说:“我再赌就把手指头剁了!反正何光明的脸我再不看了!”

那天后晌,我跟二狗看见一个穿着崭新警服的人在南何村的祠堂跟前大喊:“邢五平(五娃)!陈宗茂(二狗)!你俩过来!”吓得揭尻子上墙,转身就跑。

众所周知,当时的农村光棍,多多少少都有些偷鸡摸狗的小勾当,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旦抓到派出所,肯定是凶多吉少。我俩正跑着,却被一把抓住按在了地上。我俩抬头一看,才看到穿着警服的老懊:“嫑跑嫑跑!是我!吓死你俩狗日的!”我跟二狗听声才辨别出来,二狗眼睛瞪得快憋出来了:“好狗日的!老懊!当上差人了!好冷怂哩!”我俩在老懊的新制服上面又摸又拍,二狗甚至在手上吐上唾沫,准备进一步查验一下警服是真是假,让老懊给笑着挡住了:“这下我就到派出所上班了,再有个啥事情咱弟兄三个也搭不成班子了。”我俩都不说话,一方面对老懊表示恭喜和惋惜——这么好的手艺就这样撂下实在可惜了;另一方面对我俩的未来充满了迷茫。

老懊看出来我俩的熬煎,大气地道:“嫑发愁!球大个事!我给你俩一人打一副八仙桌带凳子,不用一根钉子!”我笑了:“好你狗日的老懊糟蹋我哩!我屋就我一个光杆杆,我要的八仙桌是转圈圈耍球呀?”老懊笑了:“锤子!谁敢保证咱以后不能成龙成凤?”

从此,老懊的活动范围就更大了,赌瘾难耐的时候,整个柳林镇所有的赌场几乎都耍遍了。南湾的一条公路要重修,老懊利用自己在派出所工作的优势,成功弄到一段工程。何光明都没有弄到手,气得把工地养的那条黑狗一脚就踢死了。我见了老懊就劝他:“你而今是公家人,有些事情不敢弄。”老懊说:“我是个临时工,没编制没身份,公职人员不叫经商,跟我球关系没有!”我说你狗日的逛得灵。老懊说:“咱这啥脑子?”

后来就不常见老懊了,派出所也寻不着人。我有一回看见老懊媳妇领着俩娃在南坡割柴,我就问:“嫂子你咋跟娃割柴哩?”老懊媳妇说:“你哥一天寻不着人,把屋里能卖的都踢腾完了。上个月我娘家兄弟给弄了一吨煤,前几天都叫人拉走抵债了。马上入冬呀,我不割柴日子咋过哩!”我叹了口气:“老懊还赌?”老懊媳妇抽泣了一下:“好我兄弟哩!我命苦得不像啥了,都说嫁给这狗日的享福哩,谁能想到罪更大。”我也找不到安慰的话:“啥时候我见了说说他,过日子咋能这样子!”老懊媳妇说:“说不下,谁都说不下……”

我给老懊媳妇帮忙把柴割完,又给送了回去。在村头见了二狗,给二狗说了老懊媳妇打柴的事,二狗毫无表情地说:“老懊毕了,这辈子都毕了。”

当时县城赌博成风,大大小小的地下赌场遍布在县城的各个角落。有一回,南何村的老卫等人在南湾赌钱,叫派出所给连锅端了。老卫媳妇寻到我跟二狗跟前,让我俩给老懊捎话把老卫捞出来。

我俩本来不想管,因为老卫跟我俩有过节。他曾经说我们几个光棍没有一个好东西,把南何村的风水都带坏了,我跟二狗就把老卫狠狠捶了一顿。捶毕了让老卫求饶,这狗日的骨头硬,撑到底没松口:“我从来不把你俩在眼里拾。把老子打一顿球大个事!”我当时发了狠:“老卫你狗日的嫑耍硬,有你求到老子的时候!”老卫说:“哎呀!我球打(碎)了也不求你们这一杆杆瞎怂!”对于老卫被抓,我跟二狗原本一副幸灾乐祸的心态。

后来听三拐说,老卫媳妇先找的何光明!何光明说:“我为个人的事情都不求他,你家这怂事情我不管!”这才找到我俩跟前。我俩顿时就有了被低看的嫌疑。我俩最终决定找一下老懊,把老卫捞出来也显得咱有本事,让他老卫再嘴硬。

我俩把老卫捞出来了。老卫把烟酒放到二狗炕上,临出门的时候,二狗追出去问他:“老卫你球打了没有?”老卫停了一下脚步,后背明显颤栗了一下,低头走出了二狗家的院子。

老懊最终还是出事了。这回事自己发混,去了外地的大场子,不仅把多少年的积蓄全部都踢腾光,最后连新房子都卖了。一家子老小几口子搬到了老房子里头。派出所的营生彻底干不成了。当然,何光明仍然找到他,让他重回工地,工价高得令人乍舌,而老懊背着斧子锛子等工具,宁愿重新走街串巷做家俱,也不愿意回到何光明的工地上。何光明无奈,狠狠地骂道:“你狗日的真是个死心眼!”

老懊还是赌,媳妇和老娘把他骂得狗屎淋头,只要他在家,必然要受到这一老一小两个女人的谩骂。他忍无可忍,跑到厨房用菜刀剁了一根指头,家里这才安宁,他倒了一碗白酒,然后把伤口往白酒里面一入,那白酒瞬间就变红了……

众人都以为老懊断了指头就不再赌钱了,谁料这货伤口好了不久就又去跟一群狐朋狗友鬼混到一块了。三拐说在南湾又见老懊了,大呼小叫地摇着骰子,“老懊都把指头剁了咋还耍钱哩?”我说:“你不知道?这狗日的天生六指,剁了一个跟咱才一样!”三拐想了想说:“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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