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三 | 画水一对养蜂人的悲剧
画水一对养蜂人的悲剧
这是一个发生在很久以前的真实故事。为了保护隐私，我暂且隐去他们真实的村庄和姓名。
蒋昌明是独子，父亲在他七八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是靠母亲打工拉扯大的。28岁那年，他和邻村的王赛花结了婚。婚后两年，他的母亲也去世了。他有两个孩子，大女儿12岁，小男孩8岁。
夫妻以养蜂为业，养有156箱蜜蜂。养蜂是个很辛苦的活，尤其在产蜜季节，你得带着蜜蜂跟着花期走，风餐露宿，甚是不易。“只能不停地迁徙，去守住下一片初晴花季”这是一位诗人对养蜂人生活的真实写照。毕竟大自然的花不是同时开放的，尽管各自迁徙的路线不尽相同，但所有的养蜂人都是在追花采蜜。
他们1月开始离家，2月，云贵高原一带的油菜花开了，3月到成都平原采油菜蜜，4月到了蒲江、眉山、龙泉驿采柑橘花蜜，5月份到河南、陕西采槐花蜜，6月到甘肃、陕西采枣花蜜，7月他们便进入甘肃、宁夏、青海等地，除了油菜蜜外，还有荞麦蜜、枸杞蜜、葵花蜜等可采……
10月以后，他们回到家里，让辛苦一年的蜜蜂将养生息。蜂歇下，人可不能歇下，人要做好出远门的物质和金钱的准备。到了腊月，就开始了一年中的长途迁徙，周而复始，年年如此。
前些年，蒋昌明夫妻带着两个孩子外出养蜂。由于天气原因，花事受到严重影响，没有收到好花景，钱一直亏空，东拼西凑借了40多万元钱，准备等交上好运再还债。
那年6月，他在陕西采完枣花后，直接奔东北长白山区，他想赶上那里采椴花蜜。椴花蜜在所有蜂蜜中是最值得称道的。椴花蜜色泽晶莹，醇厚甘甜，比一般蜂蜜含有更多的葡萄糖、果糖、维生素、氨基酸等，是蜂蜜中难得的佳品，价格也最好。
每年六月中旬到七月中旬，正是长白山地区椴树的花期。椴花盛开的季节，树林中到处都弥漫着扑鼻的芳香，椴花很小，每朵花都由五个花瓣组成，柱头五只，中间都含有亮晶晶的密汁。遇上晴好的日子，每个蜂箱一天能收集5到10斤蜂蜜。有时蜜太多，来不及卖，就在地上挖个坑，里面套上厚的塑料袋，作临时贮存。
这一次，他们总算交了好运气，遇上了好花事、好日子和好天气。他们心里乐开了花，简直跟椴树花一样热烈泼辣。
蒋昌明摇蜜时，徐徐的蜜糖流入桶里，犹如一张张大钞流入腰胞里一样，他是多么的高兴啊。他幻想着：收购价40元/斤，每箱每天保守能摇蜜6斤，每天240元/箱，156箱，除去雇工2人，每天400元的工资。每天收入至少在35000元。如果能在这里坚持20天，他就能还清人40万元的债务了。全年净收入一百万元应该没有任何悬念的。他还计划着盖三间三楼楼房，让孩子进城里的小学读书，省得跟着他们遭罪……
从6月18日起，天空突然变起脸来，乌云翻滚。 晴好的日子变得阴雨绵绵，而且常常伴有雷雨大风。一连下了五天的雨，风吹雨打，椴花被打掉了三分之二。蒋昌明的脸上，早已布满了愁云。可灾难还未到此为止。
6月23日这一天，天空出现了晴朗天气，太阳也钻出了厚云。蒋昌明觉得天气可能放晴了，心里暗自喜欢。中午时，他打理蜂箱雨布。慢慢地，天变了脸，乌云压得很低，接着电闪雷鸣。突然他感觉头上被石块砸了似的生痛。他朝地上一看，是块像弹子大小的冰雹。他赶快躲进棚子里，哗啦啦，一阵冰雹就从来而降，冰雹四处纷飞乱窜，吓得蒋昌明脸色如灰。
地上水坑里“噼里啪啦”溅起了水花。冰雹大约下了10多分钟，地上已经积满了一层厚厚的冰雹。树上的花和叶子都被砸在地上，花差不多全给砸没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失望极了。要是老天再开眼几天也好呀！
他们只得转场。他们想到宁夏、青海等地赶枸杞花和葵花。
刚刚收到的钱又花在路费上了。
他们以宁夏中宁县为目的地。中宁县出枸杞最多，质量也最佳。宁夏五宝之首就是枸杞。中宁县是中国枸杞之乡。到中宁县刚刚安顿好，又遇上阴雨连绵，天天要给蜜蜂饲白糖。挣来为数不多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他们哪里还有钱啊！
夫妻俩眼睁睁地看着一只蜂一只蜂被饿死。每死去一只蜂，他们的心就痛一次。每天都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中煎熬。过了八天，钱全用光了。连最后一分钱也给孩子买吃了。
夫妻经过商量，想把蜂卖掉一些，可是谁要呢？
苍天啊，你救救这可怜的人吧！
夫妻俩终日以泪洗面，常常望着蜂箱发呆。两个孩子跟着他们东奔西走，读的学校是民工子弟学校，成绩也不好，跟没上过学差不了多少，人也瘦得皮包骨头。夫妻俩常常无言对坐，脸色也跟死人一般。两个孩子也偷偷跟着流泪。
无情的上苍把他们逼上了绝路。某一天晚上，夫妻俩投江自尽了，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简陋的工棚里，只剩下两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两个孩子守着蜂厢，无助地看着蜜蜂一粒一粒地死去，小孩子看着蠕动的蜜蜂，脸部肌肉都扭曲了。他们的心灵在呼唤着：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啊！————”
孩子的凄惨的喊声撕心裂肺，直冲云霄。风为他们哭泣，雨为他们流泪！
尾声：当地人知道这个境况后，村里暂时收留了他们的蜂箱和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无援的孩子始终也没有见到他们爸爸和妈妈。这个故事难道果真应了东阳的那句俗语：穷人想藏，屁股打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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