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一棵柳树下哭过
自从在一棵柳树下哭过
文：凝眸
自从在一棵柳树下哭过
我就把这棵树
以及湖畔所有柳树
当成了朋友
毕竟，最丑的时候
他们都已经见过
我不再难为情
走在湖边，经过柳树
第一次心酸地说
我已经老了
柳树在风中沙沙地笑
我和你一起老
这时候，穿过柳树的风
清凉又温暖
第二次，我说我老了
柳树已脱尽了所有的叶子
枝条在风中舞蹈
看哪，我的腰肢多柔软
柳树，你是在安慰我吗
我不由地想，有你在
好像没有什么可害怕了
第三次，我正想说
抬头看见柳枝缀满新芽
我问，冬天什么时候去的
春天什么时候来的
然后，忍不住自己抢答
云淡风轻的时候
事不过三，我的朋友
我不会再说我老了
去年，我学会了与柳树对话
今年，我要学会取悦自己
想到柳绿桃红的样子
我要努力笑成一朵春天的花
临水照花
临水的酒吧
我们靠窗而坐
空气氤氲
甜润的气息浸入血脉
屋檐很低，仿佛
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幸福
灯光幽暗像徐徐展开的旧时光
你点燃一支烟
烟头的红火光是盛开的花
亦如彼时心情
你的面容忽明忽暗
忽近忽远
萨克斯的旋律，低回婉转
我们仿佛变成
一个个音符
霓虹灯的倒影
像十万个精灵
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
心在如镜，水光摇曳
挣扎与疼痛，似乎都被遗忘
我们都爱极了
这样的夜
然而炫目的日光
让我们惊觉，在水一方
临水照花，只是偶然跌进波心
都市的风在楼宇间游荡
没有方向
你渐行渐远的背影
我无能为力
昼与夜的嬗变，无法阻挡
你爱追云，而我只是想
静静看云
请不必为我，折断翅膀
也不必忧伤
你看墙角的花开了
脸上有细碎的阳光
题牡丹
汲天地之灵气
涵日月神韵
有一种骄傲，深入骨髓
与生俱来，不掖不藏
是真国色，当艳冠群芳
花开，惊天动地
硕大娇妍
花谢，惊心动魄
整朵萎地
依时而开的花，不媚王权
被贬谪的花，花开倾城
让洛阳惊艳
九州芬芳
开，开得酣畅淋漓
谢，谢得毫不留恋
生命本该如此灿烂
生命就该如此痛快
凝眸的短诗十二首
一 水中花
倩影，摇曳
芬芳，飘散
眼波，荡漾
一颗柔软的心独自醉了
二 梅
花开的时候风尚寒
彻骨的冷
你吞下孤独和痛，始终高傲
然后，从骨子里飘出香
三 暮春
在日渐消瘦的暮春
看月光如何缱绻温柔
携一缕芳魂
在夜色里波光荡漾
四 夏天
亦正亦邪的夏天
让我们看到生命本来的样子
半是灰暗半是明媚
半是蜜糖半是伤
五 秋
在牵牛花的蓝朵上
在残荷的雨声中
在最后一声蝉鸣里
生出清凉的翅膀
六 冬
冬喜欢摆一副冷面
不言不语
树们花们鸟们的忧郁
冬不想懂
七 思乡
乘月光飞越崇山
穿越一去不回的时光
把思绪安排成燕子
它们叽叽喳喳说不完的家乡话
八 海边冥想
把自己压缩成
白色的信
寄于鸥鸟的翼翅
相思成海
九 向往天空
太阳鸟是不死的
我们看见
所有的鸟都向往天空
虽然它们最终栖息在大地上
十 杜鹃鸟（子规）
一直悲苦地叫
回不去了呀回不去了
林间打坐的风坐不住了
飞上苍穹与鹰相会
十一 影子的尖叫
蹑足行走在网络
拐角处一回头
我的影子
发出被踩疼的尖叫
十二 石像
刀劈斧削千磨万击
伤痛层层结痂
以磐石的坚硬
抗衡千年的雨雪风霜
那个叫“年”的怪兽又到了
一
这个庞然大物
吞吐一切
比肩接踵的人
川流不息的车
喧嚣嘈杂的世界
全被＂年'’一口吞下
在“年”的肚子里
我们摸爬滚打
所有的得到变成失去
＂年'吞下所有的荣耀
也吞下所有的失意与忧伤
最后，天边落日
是＂年＂的血盆大口
一片辉煌
一片苍凉
二
悄无声息地
那个叫“年”的怪兽又到了
让我们忍不住和着夕阳
哼出时光咏叹调
是什么时候
盼过年变成怕过年
我们也不知道
是波澜不惊
还是惊涛骇浪
是时光对我们不理不睬
还是我们从未放它在心上
渴望结出硕果的我们
在别人的目光里
消磨自己的流年
皱纹和眼袋挂在脸上
沧桑苦痛印在心上
矫健的双腿变得蹒跚
我们在时光中跌跌撞撞
那些曾属于我们的时光啊
让我们成长和衰老
给予一切又收回一切
时光将我们推上峰顶
然后送我们下山
看今生多少烟雨星月
化作红尘旧梦
这一生是否可以对自己说
我已看过了最美的日出
还将看到最美的日落
写给河的诗（组诗）
一
想给河写一首诗
提笔很沉重
在南国
谁的故园没有一条河
流经童年少年
流过梦里心上
乡愁就是一条河
乡愁有多重河就有多重
河有多长乡愁就有多长
二
每一条河
都出自深山沟壑
生来就会唱歌
河之源
有一颗清亮的心
河之初
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每一个人
都从赤子开始
如河之源
如河之初
三
河滋养生灵
流过的地方
有了草木虫鱼
有了村庄城市
有一些祈盼和欢笑
流进了河
有一些叹息和眼泪
流进了河
有一些悲伤和苦痛
流进了河
还有汗水血液唾沫
身体毛发
衣服食物用具毒药
河沾染人间烟火
河濯洗世间肮脏
河见证红尘沧桑
四
从远古洪荒走来
以包容一切的胸怀
沉淀悲欢
以日夜奔流的辛劳
濯洗一切
那些尖锐的刺痛
藏进了河底
河的情感毋庸置疑
快乐时开出浪花
宁静时有云影波光
忧伤时呜咽有声
愤怒时大声咆哮
摧枯拉朽
河以永不止息的悸动
缝补百孔千疮
五
河是树根
我们就是树上的枝叶
拼命向天空生长
而天空不是我们的家
河引领我们回归
是来时路
也是去时途
而家乡的河
在心里一遍一遍
过滤洗涤
滤去沉重的纤夫号子
洗去岁月凄风苦雨
定格在蓝褂子大婶
响亮的应答里
大辫子姑娘
快乐的洗衣歌里
光屁股孩童欢声笑语里
河岸壁立陡峭的山峰
演绎出神女的故事
屹立千年的巨石
诉说坚守的忠贞
柴米油盐与街坊邻里
生出温情脉脉
由乡愁牵起的思念
柔韧绵长
织成交错的河
河让游子与故乡
血脉相连
海的童话（组诗)
一
寒风凛冽
这个冬天特别冷
我让我的心溜出去
过了一个夏天
海风椰树和云朵
一起来陪我
吃饭睡觉看星星
和沙砾游鱼浪花嬉戏
一切像梦一样
像梦一样无暇完美
海浪拍岸
一下又一下
以舒缓如歌的节奏
唱着海的童话
自我释放的囚徒
在梦境与现实之间
穿梭来往
一条搁浅的鱼
告诉我
梦与现实的距离
二
喜欢在这样的夜晚
仰望星空
无形的风总是跑来跑去
椰树抓住了风
让它在椰树上跳舞
现出柔软窈窕的身形
沙细腻而温暖
浪不倦地唱歌
让人想起襁褓和摇篮
这样的夜这样的海滩
海风很柔云朵很轻
在矢车菊一样蓝的深海
一定有童话发生
在肉体与灵魂
爱与被爱
成全与牺牲之间
一定会有星星坠落成鱼
鱼飞上天空
成为星星
三
黄昏时的沙滩
是个睡美人
安静唯美
海浪温柔无比
它亲吻美人的额头
轻声唱出心底的恋曲
落日是证人
见证海浪亘古的恋情
给沙滩金色羽衣
给海浪金色冠冕
成群的人喧嚣而来
落日垂下了眼帘
海浪和沙滩的童话
在星月陪伴下继续演绎
海边，一棵会思考的树（组诗）
一
绕过那些沉默的礁石
海浪拍打沙岸
靠近孤独的时候
一棵树也会思考人生
那些簇生的叶
像盛开的玉兰花
当然它们厚重墨绿
全然没有花的神韵
但我可以用想象美化它们
如同美化我自己
在一棵想象中的玉兰下
把自己埋进海沙
海浪在唱歌
仿佛死过了一次
无数闪亮的鱼
与我的灵魂一起飞
总有一些向往自由的鱼
从未放弃飞翔的渴望
哪怕粉身碎骨
二
那些礁石总是暗藏锋利
赤裸的脚一不小心
就会被划得鲜血淋漓
然而，唯有海水才能疗伤
于是，一次次跨越礁石
一颗心变成一尾鱼
小心翼翼避开那些痛点
在眼泪一样咸涩的海水里
吞吐孤独
而岸上的人在围观
他们赞叹鱼的快乐与自由
三
走进秋天走进海
终于，毫不费力地看清
繁华背面隐藏的苍凉
总要有一些日子
放逐自我，浪迹天涯
于陌生地，见陌生景、陌生人
看孤独怎样从心里
开出花来
离尘世越远离心越近
深刻的孤独
常常在极度喧嚣之后
我的孤独长成一株向日葵
朝向诗与远方
莲的心事（组诗）
一
那初遇，浅笑低语
一回眸，温暖了整个春天
烟雨迷蒙，日子翩然而逝
你湖水般清澈的眼
和嘴角的一朵笑
在记忆的底片上
历久弥新
是谁说，时间
终将洗去一切
记忆，如此固执
思念，如此玄妙
心动如此真实
你我隔着时间的河流
对望，立成两颗星
二
如果没有重逢
我们会不会，怦然心动
痴迷于蝴蝶飞翔的姿势
醉了，却浑然不觉
记忆选择固执
现实选择顺从
情感选择坚守
意志选择退却
只因为，在错误的时间
而现在，在记忆的丛林里
思念蔓延成河
我们隔河，对望
尘世的烟云弥漫
三
记忆的囚徒，幽禁水底
寂寞的淤泥，层层叠叠
隔绝喧嚣
静默，唯有心跳
收拾起过往
曾对流星，许心愿几许
水光潋滟，绿罗红绮
亭亭，芬芳犹记
那就这样吧
就着月色，开成一朵莲
心如莲蕊，细碎柔软
慢数，丝丝缕缕
迷蒙月色中
风冷水淡，谁踏月而来
无语相对，用心凝望
解读，莲的心事
2018初雪·诗心
一
我在我的诗里，字斟句酌
一遍又一遍祈盼
一遍又一遍提纯
穿越梦境，你以雪花的姿态
纷纷扬扬
白色的眼泪
极度寒冷，极度温暖
南方的雪很薄
不足以让大地变白
却足以告诉我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能够美过
晶莹剔透的心
2018，南方初雪
一颗诗心，拥有冰的质地
以奔跑的姿势
让每一个日子，随风起舞
二
你的白就是一道光
那些暗沉与灰败
被瞬间照亮
世界褪去了浮躁喧嚣
宁静端庄
从天而降的雪花
是一种象征，一种力量
你不能因精神无形
否定它的存在
正如你不能否定雪的白
总有些花让人凝眸
总有些山让人仰望
总有些河流让人远眺
总有一些梦想成雪
飘洒成诗
然后，留驻心上
三
那些雪，总是止步于山林
什么时候与我
有了斩不断的牵挂
在梦境里飘洒
竟然有了炽热的温度
点燃向往，让冬变得如此温暖
2018，南方第一场雪
就是这样，止步于视线不能及
而心却能到达的地方
湖畔随想（组诗）
一 桥
花开也好
叶落也好
行人从桥上过
虫鸣蛙鼓和小鸟
叽叽喳喳
桥静静立在那里
无声无息
凝固了悲喜
还是本无悲喜
二 岸柳
一带柳树
整齐划一
仿佛千人一面
四季更迭
柳树们集体更衣
鹅黄翠绿枯黄飘零
仍旧整齐划一
或许，整齐划一
只是在我们眼里
柳树们知道
每棵树有每棵树的个性
每片叶有每片叶的命运
三 水草
一群水草在游
十分茂盛
在水里纠缠蔓延
暗绿的水
显得特别幽深
草们的自由与不自由
渴望与失落
疼痛与挣扎
荣与枯
隔着一汪水的距离
我们不懂
也不想懂
我们高高在上
藐视众生
四 一片湖
这片湖是如此宁静
又如此生机勃勃
在生命的某一阶段
与湖为伴
我与湖仿佛融为一体
春天桃花盛开在湖心岛
湖听到我心里
噼里啪啦绽放的小欢喜
夏天最后一朵莲
凋谢的时候
湖融进我的一滴泪
一滴眼泪而已
几近于无
湖容纳了许多鱼
还有水草甚至淤泥
容纳天光云影
甚至日月星辰的倒影
遗憾吗？是的
可是，谁又会是谁的唯一
也许会离开
也许不再回来
不可否认的是
从此以后
经过全世界所有的湖
都会想起你
五 晨雾
想掬一捧晨雾给你
冬天的雾很凉
可是，想起你就很温暖
你从红土地走过
穿过沙沙响的甘蔗林
趟过潺潺的黑水河
想起你，一朵笑
就会开在眼角眉梢
想起你，一首歌
就会响在耳边心上
想掬一捧晨雾给你
因为，关于故乡的梦
总是与雾有关
从远山飘来
带着楝花香的雾
有恍若隔世的忧伤
穿行雾中的小伙伴
开在光阴的枝头
让流年带走的我们
一步一回头
秋的絮语（组诗）
一 秋日蜗牛
一片萧索的秋草
一只玉色的蜗牛
紧抓住一茎衰草
它一定知道自己的柔弱
所以示人以壳
如薄冰般凉，貌似坚硬
一只蜗牛的生活
不疾不徐，不争不抢
简单又简单，悠然复悠然
但这样的深秋
它能否抵御这样的寒凉
世界如此大
分分合合，生生死死
多少爱恨情仇
而此刻，对着秋日的晨曦
一颗柔若蜗牛软体的心
只想知道
在凛冽的秋霜里
面对不远的冬
一只蜗牛，会有怎样的
叹息与忧伤
二 秋蝶
一只蝴蝶翩然
在秋风里飞翔的姿势
美丽又苍凉
于永恒的时间之河岸
频频回望
一只蝴蝶的来处
风起于青萍之末
故乡的黑水河入梦
满目的桐花
倏忽飘落如蝶
赤脚的小伙伴来了
高踞油桐树的枝桠
笑声响亮
如洒落叶隙的阳光
而眼前，秋风中，
一叶残荷上
一只蝴蝶薄翅翕张
像从心发出，无声的叹息
三 清秋
秋，用草尖的清露
河面的薄雾
青瓦的白霜
送我静谧安娴
秋，用暖黄的桂花
火红的枫叶
湛蓝的晴空
送我温暖期待
秋，在牵牛的蓝朵上
残荷的雨声中
在最后一声蝉鸣里
生出清凉的翅膀
澄澈、静默，
深邃、梦幻……
在那样花团锦簇的春之后
在那样炽热滚烫的夏之后
安然拥抱这样一个清秋
凝眸，本名张兵，重庆人大足人，教师一名。诗歌欣赏者、诗海泅渡者，诗坛守望者，灵魂歌唱者！喜欢欣赏不同风格的诗，也尝试各种诗歌体裁。诗之于我，是自我表达，是与世界沟通的方式，是灵魂飞翔的天空，是心灵栖息的港湾！出版有个人诗集《一路芳菲——张兵的诗》，散文集《让生命流淌成诗》。
申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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