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羽纱

一个素材三种写法之三——

卷羽纱

文/顾呈波

卷羽纱，在我人生中一直是一种美好的回忆，那是一份淡定，一份从容的来由。由于我家是织布世家，家里的女孩们就都会卷羽纱。

从记事起，奶奶便是织布能手，自然需要小姑们卷出大量的羽纱用作织布用的“纬线”。小时候常能听到小姑们“哒、哒、哒”的卷羽纱声音，那样清脆，犹如一首美妙的歌曲飘过来，又忽如一片落叶顺着溪流畅快地流走。

卷羽纱往往是在晚上，因为白天要干更重要的其它织布之事。灵巧的小姑们可以闭上双眼，光凭声音也能卷出整个羽纱出来。

当时正值少女的小姑们会柔柔盘腿，轻坐于板凳之上，左手扶着一根长六寸左右的大空竹，支在左腿上，右手拿着一根三寸的小空竹，将那杂乱无章的一团麻线，抽出一个线头，自小空竹内穿出，线头被切开一个口子的大空竹端头夹住。

小姑们左手开始慢慢转动，右手飞快地绕着大空竹盘旋，麻线绵延不绝地从小空竹之内抽出，就像那永远流不尽的河水般，从源头流到大江，又汇入湖海。空竹要相互敲击才好，卷出的羽纱才结实。那击打姿势就像个虔诚的信仰者敲打着木鱼，有点好听，又有点无奈。

小姑们的双手配合得是如此完美，双手都靠手腕部同时转动，不一会儿功夫，一个两头尖尖中间松松鼓鼓的羽纱便卷好了。然后用麻线将中间一束，像个8字形的羽纱立即成型，再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将“8”往上一推便滑落出筒。

卷好的羽纱交付奶奶织布时，要先放入清水里浸泡一会，然后抽出内心的线头，稍稍用力压实下才可装入织布梭里。奶奶对小姑们的羽纱可是有严格要求的，卷太大的就会装不下，太小又会引起羽纱在梭里两头乱窜，导致麻线老是断线。

小姑们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那时卷出的羽纱不是太紧就是太乱，又或者性急时蒲团里的麻线真成了一团乱麻，奶奶织布时用到这样的羽纱一定会一通狠骂的。所以，卷羽纱也得保持平静的内心，才能在一团乱麻的麻线里一丝丝抽出来，卷成便于奶奶织布的好看好用的羽纱。

后来，父亲也开始织布了，于是妹妹便接着小姑的活为父亲卷起了羽纱。可是妹妹才没有那么多耐心，没卷几个羽纱便飞也似的逃出去玩耍了。她说宁愿上学读书也不愿意长期端做在凳子上长久地干同一件事情。

许多年过去了，我仍觉卷羽纱恍如昨夜。因为自小熏陶在卷羽纱的从容安宁状态下，所以也养成了我沉静稳重的性格，在今天遇到那么多杂乱如麻的生活中，让我始终保持着一颗平常心，平静地对待生活中的坎坷与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