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驿站：泽众《诊病杂记》| 主播邹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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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众作品，主编黄幼中

亲身体验比居外观之的感觉，来得真切而深刻。前些日子，身体有恙，我遵医嘱住进了医院。在病房这个特殊的空间里，便萌生了不一样的感觉：医院是治疗疾病，挽救生命的地方；生命在此被聚焦，也被悄然放大了。

望着那些整天进出医院的人流，我从日出日落的忙碌中意识到，在这个特殊的地方，所有来者都会凸生，不同于平日的体验。健康或疾病只归属于自己，别的任何人都无法代持。亦即：一人一世界。不仅如此！每位不幸患病的人，遇到最大的压力，是通过疾病传导给自己心理上的，不容选择的无奈，甚或丈量你寿期的恐惧……

在这里，各种查体的仪器、检验报告，还有医生的话，几乎是至高的权威。这些也是患者们，心理承压的源头，尽管现代医学的诊断误差，依然不小。搅动起患者内心不安的，原本是身体的不舒。来到这里后，更强烈的刺激，却随着现代医疗流程而愈甚。

还有这里的花费，对于普通百姓，的确算得上奢侈了。因为，在医院每住一天，都必须靠金钱支撑，却与你的富足或贫穷的关系不大。在无力或勉强能够承受的人家看来，医院这只并不讨人喜欢的寿龟张着大嘴，侵吞钱财的威力大无边。据说，越大的医院越吓人，人们不得不在治疗与承受力间，无奈地盘算着、煎熬着。

用周国平的话说：只有一个人生。那是在说人生命的稀缺和有限性。而我以为，疾病正是影响生命长度与质量的大敌。有人经常住院，及时维修保养自己，以获得长久；也有人不以为然，终生只住过一半次，便终结了自我。

我属于以往不常就医者，这次是体检发现问题后主动就医的。我入住的那天，同病房里已经住了两位病友。老石住临时加床，刚过50岁，货车运输司机，正在查病；另一位老杨，65岁了，是来自乡下的老人，患有严重胃病，因别的医院已无力医治而转来的。在这里，病友的名字，会被医生护士喊个不停，无论发药、输液等每一道流程，都得反复核对无误。

老石的孩子去了新疆喀什工作不久，身边只有媳妇，在村里帮人打零工。入夜后，老石与他同村的耍小，在一起愉快地谈论，村里的人和事。他这位耍小，在深圳打拼二十多年了，孩子也不在身边，因家里的媳妇有病住院，才匆忙回来陪护的。他们谈得直到夜深方分手。过不大一会儿，老石就沉沉地睡去。我从他们的言谈中，听出了劳苦大众们，生活的艰辛与无奈。

这天下午老石的骨扫描结果出来了，他说估计自己的病不好。我赶忙安慰他说，在没查清楚之前，先别急着下结论，病的确诊很重要，最好再去家大医院复诊，防止被误诊。过了一会儿，主治医生过来，找他的陪护人。然后说，有些事情必须给家属说。于是，让他明天把家属找来见医生。他答应了，并立即就给他大哥打电话，说让和他媳妇一起来。这时，尽管他嘴上说会勇敢面对，但我想，他心里一定不好受。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是人生中少遇的大事，一般人多会难以承受这种打击的。

随后，又有护士通知他明天要做肠镜检查，他就出去联系对接了。我也离开病房回家了。晚上，我躺在家里，感觉比这两天在病房里过夜，要舒坦很多。望着这个熟悉的家，有些久违的亲切之感。可我还一直在为老石担忧，真不知今晚上他会怎样度过……

两天之后，老石查病尚无果，其情绪有所好转，依然喜欢与我闲聊。这些年他出了大力，一心想着这次来医院查病顺便保养一次，是为了将来再干十年，就可以休息了。没成想自己的未来，可能并不如人愿。他在迅速调整着自己，做着最坏的打算。他说，自己还有二十万元的经济承受力，大病万一确诊，只好先对付眼前的疾病了。

看得出来，在他依然乐观坚强的外表下，内心里的触动十分强烈。这种突如其来的情态，搁到谁身上都得逐渐调适。人生中许多时候，都可以勇敢去面对。唯有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遇上生命攸关的重大变故，会令人措手不及，一时间难以承受……

人生愈前行，遭遇的残酷，会日渐增多，需要人们在面对中适应，一次次增强自我抗击力。另一位病友老杨，除了每天输液，一直很少吭声，倒是他老伴忙前忙后，不得歇息。她心疼自己的孩子，尽量不打扰他们。其实，孩子就在这个城里打工，只是晚上下班后来医院送趟饭，陪护的责任仍由老伴独担。好在有远在湖南的儿子，成家后便在国企上班，工资高，足以给老杨提供医药费用。

老杨的老伴年岁也大了，晚上休息不好，自然也会出情绪，没了耐心，训斥老杨的话语渐趋多了些。这对老夫妻实在不易，医生的许多话听不懂，老杨接续多次住院，心里自然也烦透了。既不想麻烦孩子，又实在无力应对眼前的一切。主治医生多次对老伴讲，快让孩子来，给你们实在讲不清楚。老杨在村里，也就是我的同辈大哥大嫂般岁数，他们辛劳了半辈子，文化知识也浅些，对医生的话常常不解其意。不过，这也省却了许多烦恼和人情债之忧。

许多时候，人也不得不承受。因为属于自己的，无论好事与坏事，都只能由自己担着。前两天，老杨的老伴，背过老杨悄悄告诉我，他那个胃病已到了晚期，再有钱也无力回天了，只有回家静养了。果然，不久，主治医生便让办了出院手续。老杨走的时候，我不在病房。第二天，只剩下了那张空床。也许，老杨就此与我这个病友永远别过了。

直到我出院，老石还在查病，医生也没能给出个结论。他那个耍小媳妇的病，是她自己硬撑得太久，而错过了治疗时机，估计已很难治愈了。

我在病房里呆了一周，如身处四面荆棘的壕沟，感知了同病相怜的滋味。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发现当下的村里人治病，已经较过去方便了很多，人们的生活更是改善了不少。往后，同医院打交道的人也许会更多。

只是自个得了病，无论到何时都得自个儿承受。别人的同情不管用，再真再亲的情感也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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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泽众 男，本名谭文德。1964年12月出生，陕西大荔县人。大学学历，农学学士，经济师。曾从事文秘和党务、行政、人事管理工作多年，闲暇之余喜爱文学创作。现为陕西省作协会员，陕西散文学会会员，渭南市作协会员。2019年10月由四川民族出版社出版散文集《草叶集》，近年有一百多篇散文随笔在《陕西日报》《陕西工人报》《渭南日报》省市级报刊和《心香文艺》《渭河文苑》等网络媒体发表。作品散见于今日头条、搜狐资讯、网易新闻、百度等网络媒体。

荐稿：佑子

排版：庞泽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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