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心
珞妮的眼泪很惆怅,一滴滴落在紫衫上,如血一般殷红。那滴滴珠泪,有愧疚,有忧伤,有无言的痛。
珞妮是个清丽的女子,很耐看的可人模样,长长的卷发,随意披散,鹅蛋脸型,秀眉樱唇粉腮,天然一朵清秀女人花。这个四月过完,珞妮就满三十周岁了,仿佛是眨眼间,她已经结婚七年, 孩子六岁。七年岁月,她完成了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到一个泼辣多情的少妇的华丽转变。
此时的珞妮,泪眼婆娑,绝不是无意识的表演,她说,她的心在疼,疼得她无法呼吸,她不知道如何继续以后的生活?
珞妮面临的选择真的是个难题,她的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只是在她悠悠的故事里,充斥着苦、累、羞耻和愧疚 。
柯悦与 珞妮是大学学兄学妹,同校不同专业的那种。大学里的珞妮很文静,也很文艺,她脾气温和,容颜清秀,身材窈窕,才思敏捷,还是学校舞蹈团社的社员,因为诸多的舞台表演,她拥有了很多自己的粉丝,也惹来追求者络绎不绝。只是没有一个能入得了珞妮的眼 。
校园里的珞妮一直单着,除却跳舞,她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比如去图书馆,比如做兼职,比如诗和远方……在目标明确的路上行走,珞妮活得从容又踏实。
与柯悦的相识纯属偶然,他们的相识、相知、相恋也只是个落俗的故事。大三的暑期,珞妮留在学校所在的城市做教育辅导,乘公车时,不小心踩到了身后男子的脚上,珞妮连声说着对不起,便红了脸颊。那男子便是柯悦,高大清秀,文质彬彬,也谦和有礼,他告诉珞妮不必在意。说话之余,男子忽而一声惊呼:你好像是我们学校的舞后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呢?
互通学校和姓名之后,还真是同校,只是,珞妮大三,柯悦研三,因忙于教授的研究课题,柯悦对学校的事知之甚少。仅有一次,被学兄拉去看学校舞蹈表演,因感叹于领舞女孩不凡的技艺,方对珞妮有点儿小印象。
因碰触才相识,因思想靠近,才华相互吸引才想在一起。慢慢的有了喜欢,有了感动,有了彼此担心,有了不舍分离……毕业之后,两人留在了同一个城市,一个在研究所上班,一个到一家外资做销售。大局已定,两人便租了个小两居安家,实在太想一觉醒来就能看到彼此。
毕业三个月就领证结婚,一年之后便有了孩子,珞妮的人生大事办理的如火箭那般神速,两年之内完成了恋爱、结婚、生子。很成功的,珞妮蜕去了少女的羞涩,进化为泼辣少妇。
婆婆来到小家为珞妮看孩子,知性温和的婆婆与珞妮相处甚欢,从不挑剔珞妮的粗心大意。唯一的遗憾是,房子太小,两个相邻的房间没有隔音,珞妮与柯悦的床笫之欢总不能尽兴。时间久了,柯悦好像出现了性功能问题。孩子三岁可以入幼儿园了,柯悦的妈妈回老家了,家里再无需要担心房间之外的耳朵了。可是,柯悦依然不能行夫妻之事。珞妮在上班之余,总是问医问药,煎汤熬药,希望能治好柯悦的不能之疾。又是几个月过去,柯悦状如以前,没有任何转机。珞妮精疲力竭,柯悦形容憔悴,两人如同经历一场大战斗,已身心俱疲。
最后,珞妮说,要不,去看男科专家吧,我来预约。柯悦心里一阵抽痛,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很不愿把自己和男科放在一起,觉得脸上挂不住。柯悦闷闷地说,再说吧。
几天后,珞妮预约好了专家,请柯悦一起去男科医院。
柯悦有点儿不悦,说,非得去医院吗?
珞妮说,我陪你一起去,我们两个都看一看医生,了解一下问题出在哪里?
柯悦低声说,再等等吧,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珞妮有点儿生气地说,等多长时间才能做好准备?我们都三四年没夫妻生活了,还要等多久?
柯悦也火气,冲着珞妮叫了起来,没男人你就不活了?性爱对于你来说就那么不可或缺吗?
珞妮突然愤怒地吼叫道,我就是不能忍受,我就是性欲旺盛,我正是如狼似虎的年岁,凭什么不能有要求?说罢,珞妮夺门而出,眼里蓄满了泪水。
天空中下着小雨,潮湿而黏腻,打湿了珞妮的衣服、头发,汇上了珞妮脸上的泪滴。珞妮一直一直向前走,很茫然,无目的。她不知柯悦会不会担心她的冷暖与安全?恋爱时,柯悦都是随时随地关心她,爱护她,不让她受丝毫委屈。现在呢,自己内心的委屈,谁能明白,谁能给她慰藉?
珞妮回到家时,夜已深了,客厅里亮着一盏橘黄的小灯。儿子房间里的灯也亮着,孩子已经睡熟了。书桌旁,柯悦在认真地工作,赶一篇科研论文。珞妮没说话,简单洗浴后,很安静地走进她和柯悦的卧室,默默睡去。
分居从此夜开始。
晨起,柯悦已经出门,孩子也被送去幼儿园,餐桌上依然是柯悦为她准备的爱心早餐,多年来的习惯,从未改变。珞妮内心没有感动,只有怨气。为什么这个爱她的她爱的男人不能为她好好想想,而是苛责她的欲望?!
以后的日子,珞妮常常晚回家,以为,柯悦会很介意,会和她争执,气不过就会看医生。可是柯悦从来不多说什么,无论她回来多晚,都会给她留着饭菜,亮着客厅的那盏橘黄小灯。孩子的起居、学习及睡前故事,都是由柯悦一人来做,从无半点儿怨言。
珞妮除了工作,就有大把的时间放纵自己。不久,她便有了一个情人,她的客户,一个大她十一岁的产品代理商人,她叫他老关。珞妮对老关一开始是敬重,后来折服于他的睿智,还未老于世故的老关,很平和,有生活品质,适时还会带给珞妮一些小惊喜。珞妮知道老关有家庭,有个粗线条、不理家事、只玩麻将的胖妻子,还有一个十九岁的女儿因求学去了意大利。老关的人脉很广,他会带珞妮出入各种场合,说是为了让珞妮长见识,其实是为她拓展的销售渠道。老关在朋友圈给珞妮的定位是红颜知己。
珞妮不喜欢老关的刻意,她觉得自己和老关是两情相悦,不牵涉任何经济利益。老关说,你和我好上一场,我不能对你有所施与,你不要金钱,我可以给你拓宽一些人脉关系。珞妮有点儿不开心,她觉得老关还是把自己想的太俗气,她和老关在一起,只关乎情感和肉体,其余的,她不要。
珞妮在家里,精神不再萎靡,她也帮着柯悦做些家务,以弥补内心对柯悦的愧疚之意。看到柯悦,珞妮也很不安,柯悦一如既往地深爱着自己,做她爱吃的饭菜,说她爱听的情话,关心着她生活的点点滴滴。尽管与珞妮分居两室,每晚也一定和她道晚安,吻别方离开。珞妮有时发狠想和老关断了联系,可是,誓言发了又发,见到老关就不舍离开那温暖的怀抱。
矛盾的珞妮,一直忐忑地过着半喜半忧的日子。直到半年之前,珞妮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心里开始有了丝丝恐惧。她打老关的电话,告诉他自己怀孕的事。老关说,他在意大利看女儿,现在回不去,怀孕的事自己处理。打胎,他给钱;想生,他抚育。
珞妮忽而有点儿心灰意冷,那么款款情深的老关,竟然没有一点儿为自己考虑。打胎,他竟然不来陪伴;生产,自己的婚姻就彻底画上了句号,她将何去何从?可是,又能怎样呢?无论自己再怎么标榜她和老关是爱情,最终,不管别人还是自己,都不能否认她小三的真正身份。无论自认多清高,出轨了,就永远离不开奸情界。
珞妮偷偷去了医院,做掉了那个不知性别的孩子。晚上回到家里,孩子已被柯悦接回来了,只是柯悦不在家。问儿子才知道,柯悦打不通珞妮的电话,他们的研究所要外派柯悦去美国学习半年,今天出发。珞妮忽然记起了上个礼拜天柯悦对他说要出去学习,要她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回来再好好补偿她。她当时赶着去和老关约会,没有多想,嘴里说着知道了,就出门离去。现在,柯悦走了,剩下她和孩子。而自己脸色苍白,腹中剧痛,怎么照顾自己和孩子?!
孩子看妈妈脸色惨白,冷汗直淌,忙扶妈妈上床躺下,刚端来一杯开水要妈妈喝,却发现床单上有一大片血迹。孩子吓得当时就哭出了眼泪。不顾珞妮的制止,把电话拨给了爸爸,哭着告诉柯悦说,妈妈病了,很重很重的病,还留了很多血,爸爸快回来救救妈妈……
柯悦刚到机场,还没放好行李,就接到了儿子的电话,当时就拉上行李,掉转头奔向候机室出口打的,也不顾身后同行同事的呼喊。
柯悦满头大汗地回到家门,扔下行李,便奔向珞妮,紧紧抱起她,就要出门去医院。珞妮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无力地说,自己刚从医院回来。柯悦查看了珞妮的脸,没有血色的白,眼神干涩,形容憔悴。
柯悦十分心疼,关切地说,又痛经了?乖,好好躺着,我给你暖暖。说罢,把珞妮放在床上,使劲搓搓手掌,搓到发热发火的程度,就放在罗妮的小腹上暖和。以前,恋爱时,珞妮痛经,柯悦常常用这样的方式给她止痛。生过孩子以后,珞妮不再有痛经纠缠。柯悦也好久没用此法了。过了一会儿,看珞妮疼痛稍有缓解,又去煮了一碗姜丝红糖水给珞妮喝下。等珞妮渐渐平复下来,柯悦又出门买来一只老母鸡,在厨房认真熬煮。
珞妮闭上眼,两行清泪自心底流出,慢慢泛滥成溪流,在脸上肆意流淌。有多少愧疚,说不出口,寸寸噬心的痛撕扯着心脏,有什么脸面面对爱人的温情?有什么资格承受爱人的呵护?有什么心情喝下爱人烹煮的鸡汤?那么深那么深的罪孽呀,如何能放进孩子纯净的眼里,放在爱人深情的心上?那都是刀子呀,刀刀杀人不见血!
珞妮悔到了极点,她恨自己太自私,太无情,太不知耻,想要自己想要的,就先放开爱自己的人,不让他受伤害,而自己都做了什么呀?该下地狱吧!
几日之后,老关打来电话,说要给珞妮一笔钱,珞妮拒绝了,只说一句话,永不再见。出轨的男女没有什么真情可言,分手时什么都不用说,对这个世界多一句怨责,都会留下笑柄。
婚姻外的所谓爱情,纵然灿烂、深刻,却终归要走向结束。婚姻里的爱情,尽头却是亲情,亲情比爱情总归更为牢固更难以剥离。
源于对心的惩罚,珞妮一直默默无言地生活着,她不知道如何继续她的生活,看到孩子和柯悦,她的心就抽搐着疼,疼到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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