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培：我和学生的故事

晚自修的第二节课上课后，我去高三（8）班值班。很远的地方，就听到教室里一片嘈杂。我想都高三的学生了，自觉性还这么低，能学到什么呀。透过门窗玻璃，我看到刘欣正眉飞色舞地和后面的一个同学说着什么。我猛地推开了门，正在说笑的同学一下子停了下来，都抬起头看着站在门边、带着怒气的我。

我说，刘欣，站到前面来。刘欣漫不经心地拿起一本书，懒懒地站了起来，推开同座，走上讲台。我又说，站边上去。他顺从地走了过去。我说，对着大家吧。这回，他没听，仍旧面对着墙。正好墙上贴着学校最近处分的几个同学的通告，我便说：也好，对着墙，可以仔细看看墙上那些处分通告。同学们听了，都笑了起来。

快下课的时候，我要他跟我到办公室去。刘欣便一晃一晃地跟我进了办公室。我看他那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中就有点气。于是对他说：“晚自修时，不许以任何理由讲话，你知道吗？”

“知道。”他说。“知道，那怎么还讲话？”“老师，你听我说……”他一脸的委屈。

“啥也别说。不想上，你就别上。”我站起来，“我看你就是想学，也不一定能学得好。”说完，一甩门走了出去，他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的位置就紧靠着讲台。第三课上课后，我坐在前面，不再理睬他。过了一会，刘欣递过来一张纸条，我随手放在旁边。

“你看看吧，陈老师。”刘欣小声地说。

“不看。”

“看看吧。”他再一次恳求到。

我打开纸条，一看，纸条上面写的并不是什么检讨、解释之类的话，而是说：陈老师，我以前的语文成绩一向很好，可自从进了高三以后，语文便不再有什么进步，我想你的语文课我是不是可以不上？一切责任由我自己负责。我一看，气不打一处来，晚自修讲话和上语文课有什么关系呢？便把纸条揉成一团，顺手扔进讲台底下。

接下来的两周，每当我值班，他也就不再到校上自修。有一次在路上碰到我，他头一低，从我旁边擦身而过。还有一次，他远远的看到我，竟转头走了。更为恼人的是，有一次上课，我介绍作者司马迁的有关事迹、讲了一段有关司马迁的故事后，他不紧不慢地来了句“聊斋”，引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语文课上，要么打瞌睡，要么做其他学科的作业。我见他如此不可救药，便有意冷落他。叫他周围的同学答问题，就是不叫他。连续两次测验，他都是全班倒数第一。期末，在全市统一考试中，有一道题目是要求写出“春花秋月何时，往事知多少”的词作者是谁，他写的是“李清照”，我便在他的该题的得分处写了“基础啊基础”几个字，他看到后，也不言语，只是笑了笑，并不以为然。

一段时间后，我发现他对语文也不是一点都不学，我甚至发现他每天早读课前都在背诵大纲中的规定的要求背诵的课文。我听说高一、高二的时候，他语文确实学得不错。还听说他的父母最近正在闹离婚……他回避我、把那么简单的题目都答错，是不是另有原因？我觉得我的做法也不是很妥当。终于，在一次他交来的作业后面，我写下了这么一句话：其实，如果你努力的话，语文应该能学好。

一天晚上放学后，他匆匆地来到我的办公室，把一张纸条交给我，诚恳地说：“陈老师，我过去有许多不对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原谅。这张条，请你无论如何看看。”说完，就走了。

我打开纸条，上面写着：看看陈老师上次在我作业上留下的评语，我想了很多。真希望您没有看错“姓名”。我这几天很兴奋，并不是因为“留言”的内容，那并不重要。这是不是代表着“冰山”的融化、春天的到来？（也许，我自作多情）陈老师的如此胸怀，叫我惭愧。也许从前，我对你不很了解，总以为你也是那种对我不抱任何希望的老师。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的父母……我真的很内疚，为我以前的种种行为……其实，我有很多次想和你沟通沟通，可是您都没有给我机会。人都说，这是我们的那种叛逆心理所导致的。韩寒当初不也是这样吗？沟通万岁。我会以一个语文优等生的面貌，出现在您和同学们面前。以前考语文，大多数是我故意考砸的。因为和您的那一点矛盾。但现在不会了，我保证……

不知不觉间，我的眼里有了潮湿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