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健:弹起我心爱的吉他
“嘣——嘣——”在不远处小巷边突然传来了我熟悉的声音,是吉他!我久违的声音,我的老朋友,它又回来了。而这突如其来的熟悉旋律,砰然使我想起与吉他的情缘。如今年过半百,吉他已经从我生活中渐渐淡去了,有的只是对吉他的记忆,而这点记忆在这个时候也显得很久违的样子。
小时候,每每放学,走过没有路灯的十字路口,每当感到害怕时,耳边总会传来一段段吉他弦音,悠扬而舒缓,那时我的恐惧被这弦音散去。于是,随着这吉他的音律,我蹦跳着跑回家去。从那一刻起,我爱上了音乐,梦想着,有一天也会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吉他,在夕阳西下的傍晚,坐在小城河边弹起我心爱的吉他。
高中毕业那年,在我的坚持下,父亲给我买了一把“红棉牌”吉他。通体褪色、木纹清秀,视之为珍宝。一有空闲,吉他就成了我最好的伴侣。每每学习很累,遇事不顺时,我就会到附近的县体育场西南河边的土坡上,弹起我心爱的吉他,用音乐舒缓我的心灵,排解我的烦恼,荡然悠扬的歌声,低沉又富有磁性,穿透了茫茫星空。而真正俘获人心的,还数那伴奏的吉他声,如泣如诉,似烟似雾。在音乐的旋律中,我感悟着人生的真谛,学会了坚韧和顽强。从那时起,吉他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成为我半生的朋友和知音。
(上世纪八十年代摄于人民公园)
最近常常想起学生时代,有些人和事或已模糊,但是我和吉他的那些事却历历在目,日久弥新。如今物是人非,只剩下吉他还在我身边。那段艰辛岁月是吉他给了我希望,也给了我音乐的梦想。那年应该是1981年吧,我正在上海音乐学院学声乐。有位学长会弹吉他。每每闲暇之际,他总是拿起吉他独自弹唱。在那时看来,就像是一位颇具明星范儿的艺术家。于是我努力模仿,似乎忘了自己究竟是来学声乐还是来学吉他的。不长时间竟也能用一根手指流利地拨出优美的旋律。现在想这些,觉得那时有些傻,但是回想起当初的痴迷和执着,又确实让我感动至今。
那时学生的夜生活和现在有很多的不同。现在的大学生课余生活变得越来越丰富,可以上网购物、聊天;可以逛街看电影,花前月下;可以假期旅游或是勤工俭学……而那时我们的学生生活显得那么枯燥而单调,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那份单纯宁静。
那年,我考进县文化馆艺术团,经常外出演出。晚上,寂寥之际,吉他就成了我们唯一娱乐和消遣的工具。那时候《龙的传人》、《橄榄树》、《兰花草》等台湾校园新曲正风靡大陆。宿舍里,大家争相传递着仅有的我的那把吉他,弹唱起自己心中最心仪的歌曲。到最后会演变成集体演唱会,一个人弹唱,另一个在旁边敲打着饭盆伴奏,发出啪—啪—的声音并即时伴唱,而周围一群室友则变成了和声制造者,每个人心底都冲动着对音乐的痴情,并将其化作热血青年的群体狂吼。弹的人全心投入,听的人全神贯注,每每兴起时,忘了作息时间,经常挨团长一顿劈头盖脸的批评。为了不再挨批,我们经常用棉被把门堵上,躲在屋里弹唱到半夜。就这样,吉他的弦音伴随了我们整个艺术团的生活,让原本枯燥的日子变得有滋有味,充满激情。这吉他奏出的弦律就是我们的生活,它时而高亢,时而明快,时而悠扬,时而忧郁,仿佛正在演绎我们的人生。
如今,随着改革开放,人们的思想开放了,接受新事物既多又快,现在的年轻人,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选择自己喜爱的东西,能把自己喜欢的吉他和音乐随意向人展示。而当年的我,只能一个人在孤寂的夜晚,找一个无人的荒野,用那把破吉他弹起自己喜爱的乡村民谣、校园歌曲,边唱边弹,用发自内心的歌声打发那段沧桑而艰难的青春,那时的听众只有我自己。
值得欣慰的是,儿子上中学时也爱上了吉他,到了大学他竟然还组建了乐队,担任主唱兼吉他手。我人到中年,无法再在吉他的弦律里享受青春了。吉他原本无语,原本无魂,它只有在那个年少时代,才会伴着主人发出青春的共鸣。吉他琴弦奏响的弦律正像是我们对青春激情的表白,它象征着一个人正在开始或已经结束的青春,当它被遗弃在房屋的角落时,更像是我们对青春最无奈的记忆。
作者简介
季健,资深媒体人。中国朗诵联盟副秘书长,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南通市作家协会理事,如皋市作家协会主席,如皋市全民阅读大使。曾出版《岁月留痕》,《岁月留声》,《岁月留印》,《岁月留影》,《笔尖下的流年》等专著,主编《声入人心——我是朗读者100期文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