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之道及其三个向度
孔祥安
《大学》作为儒家经典著作之一,原是《礼记》中的一篇,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未能引起儒者的特别注意和关注。从唐朝时期韩愈、李翱推崇《大学》《中庸》以来,它才逐渐被一些儒者所重视。迨至宋朝著名的理学家、儒学集大成者朱熹将其编入“四书”,便与《论语》《孟子》《中庸》作为儒家经典著作,且居“四书”之首,确立了其在儒家经学史上的重要地位。
汉代儒学大师郑玄认为,《大学》是一门教人为政的大学问。他说:“大学者,以其记博学可以为政也。”朱熹则说:“大学者,大人之学也。”在中国古代,人生8岁入小学,“教之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15岁入大学,“教之以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所谓“大学”,一是指古代的一种学制,与小学相对;二是指“大人之学”,即“为政的大学问”,学习“修齐治平”之道。无论是中国古代的一种学制,还是作为一种“大人之学”,其核心都是指向儒家所说的“修己安人”“修齐治平”之道。
《大学》将“修身”作为儒家整个道德修养所说的理论核心和价值追求,视“修身”为个体“治平天下”的逻辑起点。《大学》开宗明义,明确提出“三纲领”“八条目”。“三纲领”是“明明德”“新民”“止于至善”。“明明德”强调“明德”,关键在“自明”;“新民”重在“作新民”,强调率先垂范;“止于至善”是个体追求的理想目标和处世原则,突出的是一种尽善尽美的自我素养和人生境界。“八条目”则为个体指明了进德修业的具体方法和步骤。其中,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是个体的内在修养;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个体的外在事功。而修身是联系两者的桥梁和纽带,处于“三纲八目”的核心和关键环节。所以儒家强调说:“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从而,为个体指出了一条人格完善和建功立业的人生路向,这或许正是朱熹推崇《大学》的真正目的和重要原因。
朱熹认为,“某要人先读《大学》,以定其规模;次读《论语》,以立其根本;次读《孟子》以观其发越;次读《中庸》,以求古人之微妙处”。如果将“四书”相互做以比较,我们就会发现《大学》容易学习和理解,并有“定其规模”“修身治人底规模”的作用,用程子的表述就是“初学入德之门也”,是初学者进德修业的门径。其实,《大学》不止于此。《大学》所说的“大学之道”,不仅为个体指明了道德修养的路向以及“治平天下”的人生理想目标,而且还是一个儒者毕生对其理想人生目标的孜孜不倦追求和向往。从这一意义上说,无论是一个小学生,或者作为一个高等教育机构的大学,还是一个准备担当或许正在担当社会责任的“大人”,理应学习、感悟和传承“大学之道”,从而培育、确立和践行须臾不可或缺的人生观、价值观。那么《大学》之道,至少具有三个十分重要的向度。
中小学生应读《大学》
中小学时代是一个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启蒙的关键时期,这一时期的思想观念和价值取向,不仅影响甚至还决定着他们未来价值观念的养成。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少年若天性,习惯成自然。”小孩子犹如一张白纸,涂上什么颜色也就具有了什么色调。宋代理学家认为,《大学》是“初学入德之门”,可“以定其规模”。这种传统价值教育与现代的知识教育虽不尽相同,但与培养未来社会合格建设者的目标是相一致的,符合人们常说的“成才先成人”的育人观念。这对培养“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合格人才,可以给予正确的指导。通过学习《大学》,能让中小学生明白为学次第和进德修业的内在逻辑关系,帮助他们树立远大的理想和人生目标、启发其内在的责任和担当意识;同时给他们的人生涂上明亮的底色,使他们“知其所止”,有所为、有所不为,明辨是非,为日后确立正确的人生目标和价值观念打下坚实基础。
大学应注重加强价值教育
今天的“大学”作为高等教育的机构,应汲取传统儒家“大学之道”的思想精华,真正做到价值教育与技能知识教育的有机结合。中国很早就有高等的教育机构太学,后来叫国子监,是培养人才的地方,所用教材是“四书五经”。今天的“大学”,是从西方移植过来的。如1895年创办的京师大学堂,就是中国第一所现代性的大学,它是北京大学的前身。从此,大学就从“在明明德,在止于至善”到“在明明理,即科学的'理’、'新知’;在止于至真,即'真理’”的转变。“四书五经”作为中国传统文化最根本的东西,地位一落千丈,沦为科学的附庸。中国大学出现重科学、轻人文的现象。这种重科学、轻人文的教育,导致大学价值教育的缺失。大学生走出校门,可能是一个技术能手或者高水平的操作员,却不具备儒家所说的“修齐治平”的人生修养和境界,大学生是非观念淡薄。如此下去,很难想象未来社会是一个什么样子?为此,我们有必要将儒家的“大学之道”植入现代大学教育,做到知识教育与价值教育有机结合,以培养更多品学兼优、德才兼备的合格的社会主义建设者。
“大人”应以 《大学》为价值坐标
从古到今,“大人”虽包含有多种含义、指代不同的人或人群,但其所要求的道德素养这一内在的决定性是一直未变的。朱熹所说的“大人之学”,就是强调一个人如何做一个“大人”、做一个有道德修养的人。只因《大学》的“三纲领”“八条目”给个体指明了修身做人的路径、人生价值的目标,所以朱熹才力倡“学问须以大学为先”。如从郑玄所说的“大学”是一门教人为政的大学问和朱熹所讲的“教之以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的角度讲,则直接指向了社会管理者,即传统意义上的为政者。用现代的话说,《大学》就是党员领导干部应该学习的“大学问”。学习和感悟“大学之道”,理解和把握其“三纲八目”所蕴含的进德修业的内在逻辑关系,可以让领导干部树立“修己安人”“平治天下”的人生价值追求,激发他们以天下为己任的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儒家强调“政者,正也”“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认为为政者不仅仅是一个社会的管理者,更是一个道德的楷模、做人的榜样。那么,提倡今天的领导干部读《大学》,不仅十分必要,而且还不过时。从一般意义而言,人生或许达不到儒家所理想的“平治天下”的宏伟目标,但完全可以做到“穷则独善其身”的自我人格完善,保持“穷不失义,达不离道”的人生态度,实现“修己以敬”的人生价值追求,成为一个文质彬彬的君子。那么,学习《大学》亦十分必要。总之,《大学》所讲的是一个人道问题、人生价值问题,是人类社会的一个永恒主题。它像灯塔,时刻给人指引人生航向;它像坐标,时刻矫正人所处价值方位。
回望历史,儒学已跨越了2000多年。但是,当我们再次重温《大学》、用心感悟“大学之道”之时,内心总有一种强烈的震撼、肩上总有一份沉重的担子。它给人以生命的力量、前进的目标,指明了生命的价值意义所在。毫无疑问,这是一笔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应予以很好传承和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