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偶虹先生谈侯派花脸《坐寨·盗马》
京剧《盗御马》:窦尔墩被黄三太镖伤后,愤至口外连环套聚义。十数年后闻梁九公出口外行围,携有清帝所赐御马,忆及前仇,乃下山暗入梁营,将御马盗去,并留下黄三太姓名。
翁偶虹先生
著名京剧编剧 戏曲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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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黄散板】
乔装改扮下山岗
山洼一带扎营房
蹑足潜踪朝前闯
施展本领入营房
我进得御营中四下观望
寻不着御马圈今在哪厢
耳边厢又听得梆铃儿响亮
要成功跟着他闪躲一旁
侯喜瑞生平以三剧自负,一为《连环套》,一为《战宛城》,一为《取洛阳》。他曾说过:老生以《探母回令》为重头戏,《连环套》就是花脸的《探母回令》。窦尔敦头场“坐寨”,等于杨延辉的头场“坐宫”。二、三、四场的“走边”、“盗马”,“趟马”,连唱带舞,等于《探母》的“过关”、“被擒”、“会弟”。“拜山”等于《探母》的“见娘”、“哭堂别家”。“盗钩”更不下于《探母》的“回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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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喜瑞《盗御马》剧照
喜瑞之论,确从实践中来,不无道理。他演的窦尔墩,时有发展,愈演愈精。“坐寨”闻报后,叙述李家店比武的经过,款款念来,一字不减,非若某派之“众家弟兄若问,可摆下酒宴,某在酒席笼前,正好言讲”之删繁节力。“将酒宴摆置在分金厅上”的大段唱工,纯以简老取胜,不尚花腔。惟“指金镖借银两欺压豪强”之“压”字,用炸音拖两板,“豪”字磅礴而出,必获彩声。转快板只唱四句,下接摇板,纯用黄派晚年的“沙”、“炸”、“轧'、“呃”的唱法,如“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别有味道。
“走边”、“盗马”,身手矫健,更显特长,头一个“四击头”下场是正踢腿,转身旋腕,撕扎亮相。第二个“四击头’下场,最早是用反踢腿。旋身拢扎,身躯微欹。以侧面亮相,后因观众不吃这个身段,又改为正踢正亮。。趟马”时的勒马“大卧鱼”,较穿蟒的《战宛城》更显玲珑,而功力尤难。
侯派传人袁国林《连环套·盗御马》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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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山”的精采处全在细节,如:问贺天龙怎样回山之”……你在山下被擒,如何逃出罗网?”,“出”字连颠两音,“网”字以“头、腹、尾”的念法,归韵“中东”,随着以手画圆圈,头上翎子亦绕圆圈。接拜帖时,以左手两指高举捏着,随着“后生之辈,叫他进来”的“来”字,右手一拍,轻轻弹出。“摆队相迎”的起座转身,迎着重击的“底锣”,两膀一撑,撕张开氅,凝重稳练,真是个有身份的寨主。见天霸后的“……某这里当面谢过”,拢襟抻袖,斜身一拜,俐落中显出雍容。听天霸叙述御马,利用红扎的撕、拂、缕、挑,表现出内涵的自豪,外露的自负,及至天霸说出隐情:“……他子天霸.拜望寨主!”喜瑞用炸音炸出“啊!”字,惊跌椅上,两眸左瞬右睨,雉尾随之摆动,稍顿刹那,才拉着天霸到台口一亮,啸出“哇呀呀……”来,此处顷刻之戏,亦为他派所无。接着与天霸质辩黄窦之结仇,字字句句,喷口有匀。
童芷苓(反串)侯喜瑞《连环套·拜山》剧照
“盗钩”时,窦尔墩的戏,大部分是给朱光祖垫的。如:“我倒要提防一二!”之叫起“撕边”,朱光祖上椅子“拿顶”,接着徐徐念出“哎呀!”又叫起“五锤”,朱光祖勾椅子作“顺风旗”等,喜瑞在款式中传达内心情绪,而朱光祖就能在款式中施展解数了。尤其在朱光祖举刀欲砍,念到:“……我就是这一刀!”喜瑞斜甩两袖,有节有力地来了个大翻身,也给朱光祖惊惧而卧的动作,衬垫出明霍的表演。无怪与他合作的傅小山(饰朱光祖者)说:“跟侯爷同台,他准能给你'肩膀’叫你演得舒服。
”最后“到官认罪”时念:“朝廷的王法,焉有不戴之理,你们拿过来呀”的“拿”字,用舌尖颤音,滚澜而出,观众必报彩声。念后俯首戴链,在“四击头”中,高踢腿,快转身,撕开那件宝蓝地绣粉色玉兰花的硬褶子,垛泥亮背相,又像只大花蝴蝶般地翩然而下。以上所述,只记梗概。其他显著于目者,老观众记忆犹新,无庸絮絮了。(翁偶虹《花脸的〈探母回令〉》)
(摘自《京剧三鼎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