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自己，是一种力量
文/荷永
本文整理自申荷永老师于2019年7月6日在贵阳第二人民医院所做讲座。
谢谢大家热情的掌声，难得有机会来到贵阳第二人民医院（金阳医院），我和冯老师都是心理学的博士，我今天带来的主题是核心心理学与沙盘游戏。
我和贵阳有缘分，这是我第二次来，第一次来是因为我的一个大舅。他16岁从山东步行，一边打仗一边南下，来到贵州，然后在这边和我舅妈在一起了，后来就牺牲了，我舅妈在遵义县。
我上周在石家庄做心理分析和沙盘游戏的讲座，石家庄是国家提倡安宁教育和临终关怀的一个地方。我一个研究生叫罗少霞，她将心理分析与沙盘游戏引入癌症晚期患者的工作中，她得了南丁格尔奖，这是医学领域非常重要的一个奖项。
一、心理与身体疾病有着密切的关系
很多年前，美国想把心理分析与沙盘游戏带入临终关怀，选了两组病人做被试，他们都是二期、三期的癌症病人，如果诊断准确，他们可能只有一年的生命了，那时候医学技术有限。
A组12个病人做沙盘游戏，并把整个过程录制了下来；B组12个人用医疗、放疗、化疗的方法。最后，B组12个病人在1-2年间陆续过世，但是参加心理辅导、临终关怀和沙盘游戏的A组病人在第3年的时候有9个人活着，第5年的时候还有5个人活着。
70年代以后，发病率比较高的有心血管疾病、癌症、艾滋病等，现在每天有将近1万人发现癌症，也有近1万人死于癌症，这是公开的数字。医生会告诉我们：跑步吧、减肥吧、别抽烟了……
1992年，我们国家教育、卫生部在广东市中山医科大学做了个试点——把心理学和身心疾病医学相结合。听到这个消息，我深受启发，于是专门设置了一门健康教育心理学，写了一本《心理教育》。这本书中有一个心理压力量表，如果你六个月期间发生的生活压力事件总分超过150分，你可能比较容易生病；如果总分超过了300分，你可能就会得癌症等重大疾病。
那么什么是生活压力事件呢？这是一位社区医生发明的概念，他每次查房的时候，会跟病人打招呼，简单聊天，如果他觉得病人最近发生了很多让他应付不了的事情，他就开始计分。比如说闯红灯收到罚单计7分，变换工作计15分，配偶过世计150分，爷爷奶奶过世可能计50分，父母过世可能计100分……量表中列了47个事件。如果累计超过了150分，可能就会生病；如果超过300分，可能就会患重病。我们可以看出，癌症与情绪、家庭变动有着密切关系。
二、心理分析通过增加分母来降低患病率
就这种意义而言，如果有了新的压力，就会产生身心疾病。压力量表一不小心得了300分，家里亲人去世，得了癌症，治疗花费大，很辛苦，这些是这个家庭的压力，我们改变不了。这是分子，我们心理学工作不了，你们医生可以；但是大家知道吗？我们心理分析可以在分母上做文章。
心理学的缘起是认识自己，那认识自己有什么用？举个例子吧，克林顿做总统的时候，IAAP主席曾去拜访他，拜访的目的是支持克林顿和希拉里的权利保障计划，那个计划实际上跟奥巴马计划一样，它有一个公式：成功=自我认识 动机。就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老子也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人贵有自知之明”。
如果我们真的认识自己，那绝对是一种力量。所以在这种意义上说，我把我们的梦的工作、沙盘游戏工作都放在分母上，如果在分母上我们心理学帮他增加了分数，就降低了他生病的概率。我以前讲过梦与沙盘怎么缓解失眠。如果一个人睡眠紊乱了，背后会有很多症状。我们心理分析认为，沙盘是清醒时的梦。
按照我们中国古时候说的话，头和心是合在一起的；很不幸，现在被分裂了，我们都丢掉了心，只用头。
三、治愈的因素存在于我们自己的文化中
我想与大家交流三个问题。我们为什么会生病？我这里说的病主要是心理疾病。刚才我已经提到可能是压力造成的，那如果是压力导致的，治愈的因素何在？这是第二个问题。大家知道，现在心理咨询很流行，在两个椅子上坐下来说话，一个小时还可以收好几百块钱，而在医院挂号也就十几块钱，咨询师看起来也就只是谈话，可怎么谈话就能把人谈好了呢？
所以，心理咨询中，治愈的因素何在？这是我反思的。
第三个问题就是文化因素，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心理学业内有一个笑话，大家姑妄听之，说美国是抑郁症的国家，日本是自闭症的国家，中国是强迫症的国家，我们的强迫症发病率比较高。当我们反思症状背后的原因时，就会涉及到自己的文化。
而在做深度系统治疗的时候，最重要的就不仅仅是弗洛伊德、荣格的一些理论和方法，而是我们自己的文化基础。现在国内流行的诸多临床心理理论方法中，几乎只有荣格分析心理学和沙盘游戏，是中国文化为基础的。荣格是易经高手，而我们古代的中医大夫也都是易经高手。它们都讲趋中、阴阳平衡，阴盛、阳盛都是病。
中医了不起，它是最好的心理学体系。它不仅仅是一种医术，也不只是一个技术，它是一种生活方式。我们中医是上医，治未病，真了不起，这是我最早写《心理教育》这本书时最好的线索。现在燥郁的症状比较多，那是因为阴阳俱盛，所以患者只能打斗。而我们中医找到中，就是最好的疗愈。
我们核心心理学团队强调“治愈”。“治”左边的三点水是一个坎，五行中坎为土，水来土掩，过犹不及；“愈”是什么呢？说文解字说，“愈”是心上之舟。大家可以想一下怎么做独木舟？很简单，把一块大木头掏空，用三个字来说，就是：空、中、木！
空很重要，很多人为什么生病呢？心里边是空的，很憋屈，憋出病来了。道家讲虚，佛教讲缘起性空，如果你能悟出空的道理，你就不会生病。俗话说，“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如果说你能容得下，心胸开阔，症状就会减轻。
再说“中”，也是中国人的“中”、中国文化的“中”，治中是中医的法则。“空、中”，空可能是重心，一个木头没有重心，放在水里不平衡，可能会沉。
这个“木”，木上去以后有重心，就不会沉。一旦有木，五行就变了，就不仅仅是水和土的关系，土是防御。我们说，没有水就不能行舟，没有大水就不能行大舟。
四、周敦颐太极图与沙盘游戏的渊源
卡尔夫是沙盘游戏的创始人，她把周敦颐的“太极图”作为心理分析与沙盘游戏的哲学基础与方法论。它讲的可能是一个宇宙的演变，用太极两仪四相配合五行，“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
太极图说的这个模式，西方的心理学家认为是个人心理发展的模式。中国人讲天人合一，卡尔夫就把它作为沙盘游戏的方法论。卡尔夫每次讲沙盘游戏的时候，她会问，你们知道什么叫五行吗？你们知道什么叫太极吗？这些是来自东方中国的哲学思想。很多人一楞一楞的，什么金木水火土？她会说，如果你们不懂五行，你们就不知道什么叫心理治疗；如果你们不懂五行，你们就不会知道心理咨询或者心理治疗的奥妙所在。
2003年我获得了IAAP（国际心理分析师）和ISST（国际沙盘游戏治疗师）的资质，也是我们国内第一位同时获得这两种资质的人。当时在美国西雅图第17届国际心理学大会上作了个报告，我报告的主题是沙盘游戏与中国文化。我上台以后，先放了一段卡尔夫的录音，就是前面她说过的那段话。因为如果从我这里说出来，别人可能会觉得我是中国人，我肯定会强调自己国家的文化，那就听听沙盘游戏的创始人卡尔夫怎么说。
五、沙盘游戏个案分享
有一个来访者，十几岁的女孩子，住院一年多，先在神经内科治疗，后来转向脑科医院，几乎做了所有的检查，发作起来的时候，男护士都按不住她。后来她在我一个学生那里做了沙盘，那学生是我们东方心理分析研究院2 3课程的学员，我们每周有一次主题研讨会和个案督导。
这个是我们2 3课程的一个学生，他在医院工作，那个女孩子在他那里做了几次沙盘。当然了，如果你只是心理咨询师，你不能工作那么严重的个案。因为我们的精神卫生法规定，我们心理咨询师是不能碰精神科的，这种做法是违规的，但是这个学员他本人是医生，他不受这种影响。
其中一个沙盘中间有蜘蛛、蜈蚣、蛇。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这些蛇、蜘蛛，蜈蚣不是在沙盘上，而是在我们肚子里面，在你们每个人的肚子里面，你有什么感受？你会很难受，对吧？难受的时候呢，我们可能就会有歇斯底里的表现。那就能理解这个孩子了，如果这些蛇在肚子里面，撕咬它撕心裂肺，她怎么能不发作？
我觉得不管什么病，强迫也好，抑郁也好，自闭也好，可能有些共同的元素在患者内心深处，我们可以把它分得很细，但是这些共同的因素中，都有他的不安全、都有他的焦虑。这样讲吧，蛇这个沙具，就被她赋予了她的恐惧，蜘蛛被赋予了她的紧张，蜈蚣被赋予了她的焦虑，她内心的恐惧、紧张、焦虑就出来了，一二十分钟就出来了。
所以第一步就具有疗愈的作用，为什么呢？因为她可以喘口气了，不然憋在她肚子里面，她每天要发作两三个小时。这实际上就是我们心理治疗和神经疾病结合的第一步，当患者内心的焦虑透过蜈蚣，或是蜘蛛表达出来的时候，就考验心理咨询师的功力。
如果它出来了，你怎么去工作？这就是考验，后面接着有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再来说第一个水平，让它表达出来的前提是什么呢？前提是我们强调的医患关系，你们之间建立的关系决定了心理咨询的效果。那建立什么样的关系呢？按专业的描述，是要建立一个自由受保护的空间。来访者想说什么都能说，要安全、保密。本来医生也是一份很神圣的职业。来访者和咨询师之间的关系是人际关系中最特殊的一种关系，心理工作是很神圣的一份工作。
这个学生兴奋的很，他说：“申老师，沙盘真有效！”他想说这是奇迹，我说怎么了？他说之前治疗了一年都没有什么变化，反正该做的检查都做了，该吃的药都吃了，但是没什么变化。前几次的沙盘中，这孩子很害怕，她很混乱，她拿沙子去埋蛇。但是工作了八次以后，来访者慢慢有了变化。比如，她原来一天发作2次，现在变成一周发作2-3次，以前她会抓你咬你，现在态度也变得很好，这是在行为层面诊断地这孩子的变化。
那么这期间，他看到了什么？蛇弯起来了，是孩子自己把它弯起来的，它朝一个方向，是她自己摆的，蜘蛛也是她自己摆在一起的，蜈蚣也一样，这就叫有秩序了，她不那么失调了，排列组合本身便具有疗愈作用。
但这还只是个表面现象，最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十几岁的孩子没有学过心理学，而她用自己的方式，主动的（产生了这种变化），而不是治疗师主动的。我一向认为，真正的治愈因素在来访者内心深处。如果有自由保护的空间，（疗愈便有了实现的可能）。如果他年轻，我们当然也希望唤醒他内在的复原力，不只是心理上的复原力，也有身体上的复原力。
不管这个人是伏羲造的，还是女娲造的，在我们感冒的时候，身体内的白细胞会勇敢地杀死病毒，身体自有它本身的再生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