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本深长篇小说《桃花床》原创连载(8)情感摊牌


长篇小说

桃 花 床

 李本深  著

作者简介

李本深,著名作家,书法家。著有长篇小说《桃花尖》、《佛国情梦》、《疯狂的月亮》、《唐林上校》、《刀下泪》等多部,中篇小说集《西部寓言》《昨夜琴声昨夜人》多部。编剧的影视作品有《铁色高原》曾在央视一台2006年元旦前热播,电影《甘南情歌》已在央视电影频道多次重播,他的小说《丰碑》被选入小学课本。

【作品简介】

  主人公秦文轩是省群众艺术馆的专业作家。他越来越厌倦作家圈子里那种看似文雅却又委琐苟且的”雅生活“。他的婚姻在七年之痒的节点上出了问题,深陷困境,更多的原因恐怕在于他精神生活方面太过苛求。他曾一度从都市里出走,却又茫然不知何去何从。年轻漂亮的柳茹是他的情人,但他和她的关系却总有几分捕风捉影的感觉,柳茹说到底是属于眼花缭乱的俗世,而秦文轩却怀着他的”哈纳斯之梦“,一直想追求理想中的灵界。一次笔会上,秦文轩结识了女作家蓝箐,两人意趣相投,视为知己。但两人的世界又太过相似,蓝箐差不多也是一个抑郁症患者。两个病人不可能互相疗治,秦文轩又一次出门远行,在南国,邂逅了从山里出来闯荡的阿卉姑娘。天真无邪,本性自然的阿卉在他眼前的出现,让秦文轩美妙的哈纳斯之梦灵光乍现,他们住在同一座屋檐下,相处得形同兄妹,互相依赖,互相温暖,却又始终没越过雷池一步。阿卉最后告别的方式,是在他的床上撒满了鲜艳的桃花瓣,然后她就消失了。当桃花花瓣枯萎的时候,秦文轩却意外听到阿卉的凶信。死于非命的阿卉竟然是被他亲哥哥杀害的。秦文轩黯然离开喧嚣的都市,怀着缥缈如幻的“哈纳斯”之梦,踏上了流浪途程。然而他的“哈纳斯”之梦终究不过是个幻想中的灵界,一个永远无法回归的古巢……

捕风捉影的爱情,深陷困境的婚姻,眼花缭乱的俗世生活,精神追求的疲惫与无奈。这是一部俗世生活的浮世绘,这是一部充满幻灭感的作品。人们或可从主人公身上找到自己熟悉的某种精神密码。

8、情感摊牌

从柳茹家的洞穴里出来之后,他和柳茹出租去了黄河边那座土红色墙面的咖啡屋。那是他俩常常幽会的地方。

离炎热季节还有段时间,河道里刮过来的风却已热起来了。惊蛰之后,草长莺飞,所有蛰伏了许久的草虫都蠢蠢欲动了。咖啡屋外面的露天地里撑着几把彩色阳伞,几对情侣正悠闲地坐在阳伞下观赏河边景致。河边,一架巨大的木制水车缓缓转动,犹如天轮。历史上,黄河边的农民就是用这种木制水车提取河水灌溉的,现在,这样古老的水利工具则纯粹成供游人观赏的独特风景了。这个季节里的黄河不像一匹闪光的缎子,而生生就是一条浑黄的泥流,况且上游刚降过一场暴雨。

柳茹的脸色看上去略略有些苍白。他一柄小骨匙慢慢搅动杯中凝血似的咖啡,发出咝咝的细微声响。小指尖恰到好处地翘起兰花状。柳茹的目光移到咖啡杯上杯口上印了点模糊的口红痕迹

“我把我们的事给他讲了”她说的是那个大胡子画家。

秦文轩愣了一下:……跟他讲什么?”

我没刻意隐瞒什么,该讲的,跟他讲了。”

柳茹的姿式有种楚楚动人的冷艳

他曾无数次被这样的姿式打动过。但此刻他感觉到的意味却跟以往不大一样。她说的“都讲了”是什么意思?

彻底摊牌?

这么说,战争已开始了?

他喉咙有些发干,静候下文

一股微风从窗里吹进,拂动起柳茹一缕浏海,她拢头发的时候戴着的钻石耳钉幽明地闪。的目光穿过窗户,望着缓缓转动的水车:

说实话,真的不忍心再瞒着他了,这对他也太不公平,即使他丝毫不谴责我,我自己最终也会崩溃掉的。真的,文轩,也许还是这样更好些,不大可能和你走得更近了,我缺少那种不顾一切的勇气,也真不忍心看他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儿……”

她跟那大胡子画家坦白了她和他的事

目的呢?

目的是什么?

为折磨那大胡子?

为折磨他?

抑或是折磨她自己?

某种自疟?

抑或是忏悔?

但向谁忏悔?

那个大胡子画家吗

怪不得那一段时间,柳茹好几次推托同他幽会,总说很忙呢!

滨河是一条繁忙国道,滚滚车流如过江之鲫,一浪浪扑卷而来,呼啸而过,那一刻间,载重大卡的轰轰声,在秦文轩的感觉里放大了无数倍,仿佛要碾碎一切

觉得脑子有点抽筋了:“他没说找我算帐?”

柳茹摇摇头,目光从水车收回,落在那只柳茹那只泛着羊脂玉光泽的手上戴着的那只钻戒上,那自然是大胡子送她的。秦文轩一直嫉妒这只亮闪闪的东西,却不止一次赞美过这双纤手。这双手的确很美,像她的第二张面孔。这双手应该出现于罗丹大师的不朽雕塑里,而不应在红尘中。

柳茹喃喃:“他从来也没有伤害过我,没对不起我的地方……”

他听着她的喃喃,终于明白了一点:今天其实一次“为了告别的聚会”只是这结尾收煞得太突兀了点儿。

坐在他对面的这女人,算不上美,却很是耐看。象牙色的皮肤泛着健康光泽,饱含水分的目光直接而专注,永远像是怀着不醒的春梦似的。他几乎从没见她浓妆艳抹的样子属于那类稍加淡妆就很引人注目,甚至很有几分招摇的女人。

此刻,间,如同隔了层毛玻璃,影影绰绰的看不清了。

仿佛将无形的什么东西费力地吞咽下去“你是不是以为这样就能把一切都抹去?”

怎么是我以为你家那口子因为咱俩的事都快闹翻天了,我真不知这根钢丝还能走多久……对不起,请原谅……”柳茹怅然着,眼圈都有些红了。

柳茹是个没常性的女人,粘乎起来粘乎得蜜糖似的,疏远起来,快得像抽风。

秦文轩在同柳茹疏远后的一段时间,成天垂头丧气,对人生的看法,也陡然变得十二分灰暗了,自恋癖占了绝对上风,仿佛这世界上他最不幸似的

把心里的苦闷跟老鬼说道,却受了老鬼猛一番奚落。

老鬼嗤笑:“喂喂,你自以为了不起,是吧?你自以为是个浪漫骑士,是吧?你不看眼下都什么年头了,就你还傻里吧叽扯什么爱情鸡巴蛋,你知道那鸟画家一幅画卖多少钱?你一个字才几分钱?”

分辩:“不是钱不钱的事,我跟柳茹恰恰是因为爱才分手的。”

“嘁,你小子没救了!”老鬼那张刀条脸上笑出几分狰狞:“没准儿你还觉得自己是伟大悲壮的苏格拉底呢!

秦文轩回过头又一门心思埋头写小说了,有机会也折腾点电视剧,用电视剧养小说,是这个行当里不少人走的一条“曲线救国”的路。人活着总折腾,谁都一样,总不能傻呆呆等到老年痴呆脑软化。

大约是距离秦文轩离家出走前半年左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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