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走出黄土地》第20期

《走出黄土地》小说连载第20期

作者:任来虎

三十九

古城西安，睡梦中的春来，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动自己的下体，猛然间惊醒，赶快打开台灯，却看到老婆高娥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剪子。春来惊呼一声：“啊呀！”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要我命啊，得是疯了？”说着，春来一把夺过高娥手里的剪刀，扔到床下了。

高娥不说话，披头散发的，眼里冒着凶狠的目光，继而呜呜地哭了起来，身子伏在那里不停颤抖着，突然间坐了起来，指着春来愤愤地说：“你狗日的春来，坏了良心了，你这几年挣了两个钱，就烧得不行了，看不上我这个黄脸婆了，呜呜呜。”

春来赶紧下床穿好衣服，一边穿着皮鞋，一边说着：“高娥，你疯了，真是疯了。”

春来从办公楼上慌慌张张地来到了院子里，坐在门前下棋的石桌子旁，一边抽烟，一边唉声叹气，想起刚才的那一幕，真是后怕，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发凉。

这时，他想起了自己和高娥走过的岁月。高娥本是自己邻村的，也是山东庄人。年轻的时候，春来经常坐车去古城贩卖鸡蛋。有一次，就在车上碰见了高娥，乡里乡亲的，坐在一起也聊得火热。那时，高娥去古城给自己哥哥家照看孩子，春来只要卖鸡蛋转到他哥哥住的小区，吆喝几声，高娥就会下来帮忙，卖完了，高娥就会给他做一大碗的手工面，吃饱了就踏上归途，高娥的照顾和关心，在古城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让春来心里觉得高兴和踏实。渐渐地，在他的心里，就喜欢上了这个白白胖胖的邻村女孩。

高娥的父亲是老革命，上过战场的人，因为身体的原因，二哥进城接了班，成了黄河机械厂的工人，孩子上班没有人看管，就让高娥进城，就是平常接送孩子去幼儿园。

那时，春来刚开始做生意，主要卖鸡蛋。到后来，因为高娥的原因，他最爱去黄河小区卖鸡蛋，高娥也常常帮助他，渴了给他送水，卖完了给他擀面条吃。后来，高娥的哥哥也看春来能吃苦，头脑灵活，有意想把妹妹嫁给春来的意思，可回去和母亲商量的时候，母亲知道春来家境过于贫穷，实在不想愿意，但谁知高娥已经铁了心，非要嫁给春来。最后，因为女子、儿子都愿意，老人也没有办法，就同意了高娥和春来的婚事。

但自从遇上了陕北小琴，这一切都慢慢地改变了。小琴年轻漂亮，懂事又乖巧，常常让司春来意乱情迷。

半夜三更的春来，望着天上皎洁的月光和闪烁的繁星，掏出香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他能听见高娥在楼上的哭泣声，心烦意乱得不知所措。

门房老王巡夜，看到有人在院子里抽烟，手电一照，发现是老板，就走了过来说：“老板，外面凉，可别感冒了啊，你要是睡不着了，我们俩喝茶去吧！”

“唉，好吧！”春来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觉得有点头儿晕脑涨。

喝了会儿茶，聊了会儿天，春来就在门房老王的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个噩梦又把他惊醒了，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下体，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天刚刚发亮，春来就起来了，他打算去找发海，商量一下自己的事情。

发海耐心地听完春来说了一大堆，然后看着心神不定的老弟说：“是吗？那可就麻烦了，我看你家高娥是受了强烈刺激了，所以说话语少的人，还是少惹，不做事情不说，一旦做事情，那可都是很可怕的啊，我看，你还是要给她看看心理医生。”

春来惊奇地瞪大眼睛看着发海说：“什么？心理医生，怪名词，没有听过，主要看什么病啊？”

发海给春来茶杯里续了点儿开水，又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定，然后扭过身子，跷起二郎腿，两手交叉着，看着春来好奇的眼光，细心地讲了起来：“春来，我给你说，从你说的情况，我判断，你家高娥现在的症状就是一种抑郁症。所谓抑郁症，就是人在受了强烈刺激，或者遇到什么事情自己想不开的时候，就会产生焦躁、失眠、猜疑的种种心理活动，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钻牛角尖了。如果在生活中给的关心少，温暖少，沟通和交流的机会少，病情就会愈来愈严重，到了最后就会产生自杀倾向，甚至还会产生幻觉，有伤害他人的行为。”

发海说着，春来睁大眼睛，专心地听着。他听完发海的讲述，心里乱糟糟的，就把头仰躺在沙发的靠背上，眼望天花板，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抬头对发海说：“其实，我来还有个想法，我想和高娥离婚，实在不敢和她在一起了，怕了，怎么办啊？好我的老兄哩，唉！”

发海考虑了一下说：“春来，你听哥说句话。现在，不是你和高娥离婚的时候。你想一想，你们生活了二十几年了，容易吗？再说了，你的今天，没有高娥的付出和努力，会成功吗？我知道，你现在有了心理恐惧了，再也不敢和她在一起生活了。但是，你现在这样做，是有点儿太残忍的，周围的人怎么看你啊？村里的人怎么看你啊！如果，你现在要这样做，等于会要了她的命，懂吗？”

发海激动地说着，春来低头不语地听着，两眼无光地看着发海说：“那你说，我现在咋办吗？”

发海站了起来，给春来茶杯里又倒了一点儿开水接着说：“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抓紧给她看病，你嫂子有个同事的爱人就在医院工作，是位心理医生，听说不错，回头让联系一下，应该尽点儿心先给高娥看病，才是你现在应该做的。你的心情可以理解，这件事情，我的意见，你还是以后再考虑吧！”

正说话期间，春来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门房老王打过来的，说高娥在楼上又哭又闹的，把春来办公室里摔得乱七八糟，说他再不回来就要从窗户上跳楼里。

春来噌地站了起来，心里有点儿发毛的感觉，别看他平常大大咧咧，但真遇到了什么事情，他也胆小如鼠，六神无主，好在有发海的陪伴。他急急忙忙把鞋穿好，着急地说：“走，快走，不敢出人命啊！我的妈呀，真是祸不单行啊，这真是不让人活了。”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拐进了春来公司的大院。车子还没有停稳，司春来就慌忙打开车门，飞也似的冲上了公司的办公大楼。

春来冲进自己办公室的时候，看到饮水机摔倒在地，清水流了一地，桌子上的电脑也摔在地上，摆在茶几上的茶具摔得满地都是白色的瓷片，书籍、资料、报纸扔得满地都是，而高娥坐在沙发上，头发凌乱地伏在腿面上，哇哇地大哭，光着脚丫，鞋子胡乱地扔在一旁。

高娥抬头看见春来站在哪里，先是惊讶地看了一眼，接着就是愤怒地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似乎像是陌生的人闯进了她的禁地。不一会，她就号啕大哭，猛然站了起来，双脚在打碎的瓷片上乱踩，几下子就鲜血直流，拿起一块瓷片在自己的胳膊上咬牙划着，登时胳膊上，脚上鲜血淋淋。春来一看赶紧扑了过去，夺下瓷片，紧紧地抱住她，泪流满面，浑身发抖。高娥则在春来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几口，春来大声号叫。

高娥疯了一般地拿起桌子上春来泡的药酒，咕咚咕咚地猛喝了几口，然后一下子摔碎了酒瓶，满屋子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酒味道。

高娥的举动一下子把大家吓蒙了，在春来再次紧紧地抱住她的时候，发海赶紧拿出手机，拨打了120，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她抬下了楼，高娥哭号着，挣扎着，似乎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鲜血在楼梯道上留下了一串血印。

四十 

石窑煤矿所在的山坳里，初夏季节，夜里的一场大雨后，清晨，薄雾一会儿像一层白纱笼罩了高低起伏的山林，一会儿又慢慢地散去，露出山峦的本色。山脚下的运煤列车碾过铁轨，隆隆地轰响着，渐行渐远，清脆的汽笛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文鹏走进办公大楼，碰到正要出门的矿长金建波，金矿说道：“任矿，我还正要找你呢。这不接到局里电话要开会，最近销售形势不好，煤场堆了几万吨煤，都快爆场了，天气也热，也怕自燃啊！我看最近的生产是不是停一下，搞搞检修，也让工人们好好休整休整，该休假的休假，该检修的检修。这次去上级，我也想反映一下这些问题。你考虑考虑，我们回来好好商量商量，好吗？”

“好的，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不能一味追求产量，疲惫之下是会出安全事故的。我下来把几个队长叫到一起看看，大家有什么意见和建议没有，回来再和你沟通。”文鹏说完，老金拍拍他的肩膀说：“好的，那你就费心了。”老金说完，有点儿臃肿的身子迈着小步走出了办公大楼，上了轿车，感觉车子一下子下沉了。文鹏站在楼梯口看到了，脸上微笑了一下，望着老金的车子慢慢地开出矿区的大门，心想，别看老金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还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啊。

文鹏还是习惯性地在茶杯里泡上大枣、柠檬片、铁观音。然后，打开电脑，看看局里的网站和自己矿上的新闻，浏览一下该阅的文件和通知，这也是他每天走进办公室的第一件大事。

传阅完各种文件，文鹏拿起电话，打给了采煤胡队长和陶小宝。

不一会儿，两人敲门走了进来，看上去刚刚洗过热水澡，头发湿漉漉的，但比较疲惫，眼睛里有明显的血丝。

文鹏心疼自己的部下，赶快用上好的铁观音招待他们，又拿出两根烟，发给他们，自己也点上一根，坐到沙发上和他们聊了起来。

窗外不远处的煤场，输煤皮带顶头的煤炭随着皮带的运转，哗啦哗啦的煤块经过筛选后滚落到煤堆上，一股股的煤尘随着山里的劲风飘向远方。老胡站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远方的煤场，望着煤尘飞扬的情景，他看一眼，然后思虑了一会儿，看着任矿说:“矿长，你看看咱们的皮带头，灰飞烟灭的，对环境不太好。”

文鹏站起来看了看远处说：“我给运输队说了几回了，让安装一个水雾喷嘴，这些人的工作就是拖拉。”他说完，就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给运输队打了过去。结果运输队长的回答说，现在供应科材料设备买不回来。现在，刚刚开始推行物资集中采购和管理，环节多了，要等的。文鹏听完心里不高兴，说了句：“赶紧催！”就挂了电话。

停了会儿，他又给供应科长打电话说：“你赶快催一催那些降尘设施。你看看远处的煤场，风大了，煤尘大的，看那山坡上的树叶都是黑的，现在下过雨还能好点儿，要是这个时候环保上来检查，不罚款才怪哩。新的《环保法》已经颁布了，你也好好看看吧。不重视环保是要重罚的，赶快去催办。”文鹏说完，供应科长连说几个“是是是”。

文鹏回到沙发上坐定，打开笔记本说：“我们言归正传，我想了解一下，最近的生产中有什么存在的问题，工人们最近的情绪怎么样。老胡，你先说说。”

老胡搓了搓刚硬的络腮胡子，端起香喷喷的铁观音喝了几口，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透露着诸多的无奈，思虑了半天说：“唉，领导，这个队长我都不想干了，出力、操心、挨骂，任务还紧，人手不全。尤其最近，收麦子的季节，好多工人还要休假，我都几个月回不了家，老婆都快成了摆设了。唉！”老胡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文鹏没有表态，转头问小宝：“小宝，你觉得怎么样，现在？”

小宝说：“我们现在的任务也不轻啊，你看现在矿井又是生产，又是技改，共用一个生产系统，共用一个通风系统，我也觉得压力大，角角落落的瓦斯检测都不敢放松和遗漏。以前，我只负责我的地段，可现在哪里的心都得操到，一下井甚至都是十个小时在井下，一个班下来，腿脚都能跑肿。唉，没有办法，责任重大。”

文鹏望着眼前两位得力的干将，打心眼里佩服他们的敬业精神：“现在，矿上正在技改，你们知道为什么要技改吗？技改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高煤矿生产的现代化水平，减轻大家工作的辛劳程度。现在的情况要比二十年前的我们那时候好多了，那时，打眼、放炮、排矸，还有攉煤、打柱子、移溜子，那时都是凭人工干啊，汗出得衣服都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生产系统、通风系统、运输系统，几乎都很原始和落后的。那时的人干活靠的就是一种精神，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热情和干劲走过来的，伤亡了多少矿工，才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的半现代化矿井啊！但技改也得一步一步来啊，我相信，我们的矿井会越来越好的，这是趋势啊！现在，职工的情绪可以理解，你们付出的艰辛，我们也能理解，因为我们是矿上的中坚力量，有责任和担当，对吗？”

“是的。”老胡和小宝听到这里，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

文鹏接着说：“目前，煤炭的市场不太景气，煤场压煤过多，这个情况金矿也和我沟通了，下来准备安排检修和减产，让职工适当地休息和休假。再一个多组织大家学习、技术交流、业务知识培训，等等。也不能让大家歇下来了就放羊了，打牌、赌博、进城享受的，一定要注意大家的动向。明白吗？”文鹏说完看了两位一眼，又接着说：“你们自己的工作，下去好好思考思考，和队上职工多沟通沟通，看大家还有什么合理化建议没有，多采纳一下，有什么事情及时给我汇报。我们及时改进，好吗？”

“好、好！”老胡和小宝听任矿这么一聊，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感觉眼里都有了光彩。文鹏给两位发了烟，点上，然后聊着工作以外的家常。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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