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张晓红丨《遗梦白龟山·第五章(3)》

第五章 葬礼奇遇  魂飞魄散响警钟(3)

我们刚走到门口,一个小黑影搬着小凳子刺溜一下进了屋,我的个天,幸亏这小子喊了一嗓门,不然……

刘白生的死引发的恐慌渐渐远去了,村里又恢复了平静。以前在街头巷尾遛逛的半大孩儿开始越来越少。有的去碎石场干活去了;有的去城里打工去了,还有的居然说去广州深圳闯世界去了……我已经不惑之年,能干什么呢。出去干肯定不行,老大闺女刘叶十四五岁,正上初中;老小孩儿铁根十来岁,上小学;四爷一辈子单身,虽说身子骨硬朗,可毕竟年龄不饶人,四爷说走不动了跟着我,我让他一直跟着我,他说现在腿脚灵便,自己有房子先住着,想想自己,上有老下有小,还是守着几亩薄田,守着家,农闲搞点副业算了。

我进城到农机商店,打听了小拖拉机的价格,好点的六七千块钱,略微次点的也得五千多块钱。手里还差五百块钱,扳指头数数,没有可借的人。我一边走路一边合计着:四爷已经把仅有的三百块钱都给了我,白云的钱不能借。还有谁呢?

“大梁,大梁——”我正犯愁,听见马路对面有人喊我,定眼一看,是一个村的韩老二,我眼前猛然一亮。对,找韩老二问问,看他手里有没有钱。韩老二是个仗义豪爽的人,热心肠,村里人有什么难事找他,他只要能办到就不打一点折扣。虽然我们刘家跟韩家祖辈有过节,韩老二从来没有提过这碴儿,而且对我特别热情。韩老二跟他哥韩老大好像不是一个娘生的一样。我们见面寒暄一番,韩老二也是看车的,他想买个大卡车,要两三万哩,他带的钱也不够。韩老二听我差五百块钱,二话没说,当即从兜里掏出五百块钱递给我,还承当我给他哥说说,让我去碎石场拉石子挣钱。我一下子呆住,好像天上掉馅饼砸住我的感觉。不过又仔细想想不行,韩老大为人尖酸刻薄,跟他爷爷韩金盆一个样,他一定会很在意两家的恩怨,他爷爷韩金盆的仇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那天,我和韩老二一起转到夕阳西下,韩老二帮我挑选一辆新嘎嘎的拖拉机,他开着,我坐着回来了……

“老伙计,我一辈子都要谢你哩!”我看着被夕阳染红脸的韩老二,他好像还沉浸在往昔的岁月中。眯着眼,看着南面的白龟湖。白龟湖,如今,唯有碧波荡漾的白龟湖才能抚平内心的烦闷。

“谢啥,都猴年马月的事儿了。”韩老二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远处的水面,夕阳西下的白龟湖面,一副无边无际的水彩画,静默着,恍如一面明晃晃的铜镜。远处几条小船在点点金波中缓缓靠近,船上的小黑点也越来越近。碧水之中,一舟一人一鹰,矫健的鱼鹰一头扎进水里,仅一会儿功夫,它钻出了水面,鼓鼓着喉咙站在船沿上;两只小野鸭在湖面上游着,它们并肩安静地划水。不一会儿,好像商量好一样,两只小野鸭同时快速搧动翅膀,“扑扑棱棱”朝着相同的方向贴着水面起飞,水面霎时飞花四溅,斜阳下,两道金黄的波痕荡漾成优美的弧线……

“这两年,白龟湖还能看入眼儿,前几年,都快变成烂鱼塘了,湖水浑浊,湖面上净是垃圾,塑料袋。”

“是啊,再不整理,都成臭水坑了。”

“嘿嘿,大梁哥,你看看这个放鹰人,不像是我们附近村上的?以前放鱼鹰这活儿可是我的强项,如今这样捕鱼已经罕见咯。唉,不服老不行,都老了,老咯……”韩老二指着白龟湖上的一条渔船,嘴角喃喃着。

“你不知道,现在的城里人都上乡村找乐子,叫回归乡土,懂不懂?”

“以后哪里有乡村呢?我们以前的乡村不都要变成城镇么?住高楼咯……住鸟笼子咯……唉,我们在这儿劳碌了一辈子,辛勤开垦出来的田地,被高楼占了,以后恐怕这把老骨头都没处安放,也难得有人来烧一柱香咯……”

“人走如灯灭,想那么多干嘛,能活着、胳膊腿儿不出啥大毛病就不错了,现如今,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咱光想开心的事儿。老二,你记不记得,那年你的五百块钱多管用,买回小三轮的第二天,我就开着新车鬼摆,街坊邻居都跑来看,那架势,现在想想都美气。”

“是啊,那时候,多有干劲儿啊,年轻,浑身是劲儿。”

“不过,那天晚上,回来就出事儿了,可让我记一辈子。”

那些年的那些事儿,总是在眼前晃悠……

我开着新三轮车在村外的平地上练了一天,傍晚,开着车回家。刚刚开到离老槐树不远的地方,抬头一看,白云正站在槐树下朝我这里张望,我的心差点飞起来,忘了开着车,一激动,猛踩油门,小拖拉机像飞豹般只冲向老槐树,我一下子懵了,脑子一片空白,我死死抱着方向盘,已经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只听见白云“啊——”的尖叫声和“哐当”一声巨响,拖拉机瞬间卧倒在老槐树旁,我被甩出车座,斜楞着身子翻倒地上,右手着地,正好按在一块利石尖上,手心里血流不止。我使劲按住手心的出血口,手心和屁股火辣辣地疼痛,我忍住疼痛站起身,心比手更痛,我的新车惨不忍睹,被翘起的后轮“刺啦啦”飞转着,前轮差点陷入井口内,车前灯碎了一地。老槐树也被撞掉一大块树皮,白云脸色煞白,瘫软在老槐树后面的地上。

“大梁哥,你,你没事吧?”白云从树后面跑出来,脸色苍白,嘴唇发抖。

“没,我没事,就是新车,新的啊……撞坏了!”我的眼里酸溜溜的,左手使劲儿压着右手心的伤口,假装擦汗,用胳膊蹭了蹭泪眼,低下了头。

“大梁哥,只要人没事儿就万幸,车坏了再修,别难过了。”白云劝着我,我心里稍稍舒坦了点。

“你,你呢?没事儿吧?”我缓了缓神儿,脑子开始清醒了,幸亏没撞住白云,要是撞住白云……我后脊梁骨嗖嗖直冒凉气,不敢往后想了。

不过,老槐树也受了伤。晚上,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手疼心更疼,新车,第一天,弄个这档子事儿,真是不吉利啊!晚上,我做个梦,梦见老槐树下吊着一个人,走近一看,是刘白生,他穿一身白衣,白头发,白眼珠,咧着大白牙,他僵直着身体却没有死,嘴里发出夜猫子般的叫喊声:“还我命,还我命……”我吓醒了,屋外,狂风大作,呼呼的风声伴着几声尖叫:“还我命,还我命……”我激灵灵打个冷战,这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中?我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很疼,是真的。刚刚是耳朵听错了?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刘白生死好些日子了,刚刚是做梦。想着想着,我的心落了地,一动,手心还是疼,我有些内急,提拉上鞋去院里面的厕所小解。走出屋门,抬头看天空,月色昏暗,刚刚走到厕所门口,抬头一看,我的妈呀!矮矮的院墙外不远处的老槐树上,恍恍惚惚有一个白色的人影,吊在槐树枝上,风带着口哨撕扯着树枝,哗哗的树叶纷纷坠落,伴着几声尖利的叫声:“还我命,还我命……”我顾不得解手,转身出溜一下,三步并两步钻进了屋内,把门使劲顶严实,心口一阵狂跳。天呐,天呐,撞见了龟。

第二天,村头巷尾议论纷纷,昨晚可多人都听见半夜鬼叫魂儿,还我命,还我命……老槐树下闹鬼了,是不是刘大梁的新小拖撞了老槐树,老槐树是凤凰山的凤头,凤头受伤了,刘白生也被炸死了,凤凰的魂魄来讨债了?刘白生也来讨债来了?

我心里一阵阵发毛,本来买车是要挣钱,现如今,钱没挣一分,惹一身骚气。我怎么都想不开,思来想去,还是找四爷问问。

来到四爷家,进屋,四爷坐在正当门靠背椅子上,听我说着,他脸色凝重地看着我,一言不发,我心里更七上八下了。

“四爷,有啥您自管说,别瞒我,我知道,您一定知道点啥东西,最近,我们村发生恁多事儿,不是一冒然的,感觉都跟咱刘家有点瓜葛,是不是?”我跟四爷摊牌,那个宝鼎,我确定一定存在,它不是传说。还有老槐树、老井、凤头、龙头……韩小二那天说的莫名其妙的话,不是胡说八道,我有种预感,刘家家族的某些秘密一定埋藏在某个地方……

四爷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心里清楚,四爷不糊涂,他心里有数。四爷慌忙站起身走到门口,警惕地四下看看,把屋门关严,扣上门栓,转身,眼睛闪出一丝莫测的光。他盯着我看一会儿,我身上开始发毛,四爷背过身,抬起头,望着房梁发一会儿呆,再回转身时,看着四爷的眼睛,我不由浑身发冷,倒吸一口凉气。

四爷终于开腔了:“迟早会告诉你一切的,我岁数大了,说不准哪天就到阎王爷那儿了,我们刘家的祖传家规家训不能丢,那些祖宗留下的好东西不能丢啊!人,不能忘本。大梁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连连点头,四爷一辈子为人豪爽仗义,村里有什么大事都是四爷挑头干,他从来不考虑个人得失,是我这辈子最敬重的长辈,亲戚们说,我身上的很多地方都跟四爷神似。

“大梁,既然你今天来想知道一切,我就把我知道的说给你,你以前都是听你爷爷奶奶说瞎话儿时,才略知刘家祖上的一些事儿,这次,在我见阎王爷前,都说给你听,以后你的子孙后代也不能忘本,记住了?”

我郑重地点点头。跟我同辈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只是对爷爷辈以上的祖辈们都糊里糊涂。四爷前前后后给我讲了刘家上几代人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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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红,女,笔名山鬼,1974年生,河南省平顶山市人。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发表散文,小说,及心理学文章三十余万字,倾心写作。完稿有长篇小说《白龟湖》,《遗梦白龟山》,《旮旯窝人在上海》;中篇小说《黑妮》,《疼》;短篇小说《扔儿的爱情》,《梦大改的脚步》,《备战》等数篇;散文诗歌以及儿童系列教育类文章500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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