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背影蒲子难安,看录像小珠嗟叹

虽然还有一个多月才放暑假,小明已在小群里问,要不组织一次亲子游?经过几番打听商量,目的地在江浙瑶台,小余师兄负责联系住地。卫东闻讯,也邀请几人来长乐走走。

商议定了,小珠把消息告诉兴隆。第二天兴隆晨练时,海燕几个听说,即兴也要参加。小余的朋友王腾也带上孩子参加,一行十二人成团。人数满了,就不再惊动各方。来回的机票很快也订好了,暂无话。

这晚轩源打电话来,与小珠说慧明的情况还是有点严重,让轩源颇牵挂。但身在远地,不能时时看到,只能三两天打电话问问他,督促他按时吃药。并劳烦南安的师兄弟多看顾他……

小珠闻讯后,便打电话问问蒲谷子。

一讲起慧明,蒲谷子长叹一口气,这让小珠感觉不是三言两语的问题了。

“慧明师兄的慢性心衰,发展到现在,走不了几十步就喘了,不够气,行动难。他还是坚信他自己,不去看医生,不吃医生开的药……我摸了他的脉象,不好……但对他,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认为他能控制,他有中医知识,对草药也有认识,也医好过很多人,所以他对自己是有自信的。但是现在身体的情况,已到需药物介入的阶段了,他还是一如既往,我们总不能架着他去看医生,守着他看他吃药啊!”

“我们去他家里看看他,他的心还是在太极拳上,在师父师兄弟上!就是不在自己身上!真是拳痴啊!气都不够了,见到我们还拉着我们说如何这个用阳不用阴,如何收胯金蟾戏水呀,如何胯怎么样怎么悬浮了……让他不要讲那么多了,他喝口水又讲讲讲,真是拼了!”

“看他这样,真是心痛啊!这样下去,后果就……”蒲谷子停了停,小珠还从没见过蒲谷子着急上心的,这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蒲谷子继续说:“我们几十年的师兄弟情谊,彼此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他又是古道热肠的人,对你好是肝胆相照的好,不藏私不背后调唆,为人光明磊落,就是大哥那样的担当和照顾,看着我们这班师弟,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他不会转弯抹角的,直接和你讲。我们都很尊重他的!”

“上次我来看他,和他打打脉。他的脉象乱啊,需要静养。我和他讲他的情况,他听是听,点头是点头。到我准备离开时,他执意要送我下楼,一定要送!到楼下了,他让我在原地等等他,他那边不远有个朋友和他要说几句话,叮嘱我一定等他回来,我答应他了。”

“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我看着他的衰弱的背影……我的慧明师兄啊,曾经那么硬朗,两个手指头便翻身过墙的身手,对太极拳无限热爱,见面两三句必谈拳的拳痴,现在举步维艰,走不够五十步就喘……”

“他慢慢走到路口停下来,和人说了几句说话,手里攥上一盒子,就折回过来了。来到我面前把盒子递给我,原来他哪里是去和人说话!他是去买了条烟给我!当下感动到我说不出话来!”

“我说你怎么还操心这些小事呢?身体要紧啊!大家都希望你尽早康复!我来看你是应该的,我们兄弟情深嘛!他说我这么远来一趟看他,辛苦了。”

“唉!不说了!一想起来就心痛!好像剜了块肉的痛!”

小珠:“你们是兄弟情深啊!”

蒲谷子:“是的!几十年了!开心的不开心的都一起经过扛过!”

小珠:“可惜我们离得远,不能去看看他……师叔,我转点钱给您,您帮我转给慧明师伯,传达一点心意,好吗?”

蒲谷子连连反对:“不行的!我掏钱给他,他坚决不要的!他说我负担重,要照顾这么多事不容易,叫我不要担心他,他有退休金!”

小珠:“借您之手也不可以吗?”

蒲谷子:“估计难!他是很坚定的人,说一不二的。我手上过的钱,他不收的。”

小珠:“那,过了这两个月,我去一趟南安,师叔您带我去探望他,好吗?”

蒲谷子应:“好!”

放下电话,小珠的心绪也一时难以平伏。年聚上,慧明勉力支持着参与全程,晚饭后还特意等小珠,与小珠说他的心得,希望小珠也能上身获得……这里面有他对拳的一片赤诚,和紧迫感。可是当时的小珠,因身疲神倦,并不能好好聆听……

小珠翻出去年年聚上,慧明发言的图像。屏幕里,是熟悉的那个面容,慢条斯理地在分享他近来的心得:

“前不久,我翻出一张旧照片,是三十多年前,王老在南安教太极推手的相片。当时很多人跟学,这些人对太极拳是非常的热爱,也很专心投入,也一直在坚持。时隔三十多年,照片上的人有的已经不在了,有的一身病,有的觉得练了那么久,好像没练到什么,对太极拳,是又爱又无奈。”

“我看着照片,觉得很遗憾。打太极拳,如果不知道太极是什么,那就相当于把太极拳的太极去掉,就只是打拳了。很多人弄不明白太极是什么,也没有怎么认真看待这个问题,只学到一些技法,所以发展得很慢。甚至对太极拳产生怀疑和信心不足,等等各种各样的想法了。”

“最近在蒲师兄的领导下,把师父的碟子重新翻看,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去捋。认真去看,师父在第一张碟里面,就已经很清楚地把很多要素讲到了!但是我们这些人……可能很多人也是这样的,听到就听到了,并没有去坚定执行,还自以为学会了,这是狂妄自大,非常阻碍进步!”

“这十年,师父反反复复地讲,并在推手中常常提醒:我不是用身手打你,我是用太极打你哦!可是我们还是没有引起重视。王老也和我们说,《太极拳论》说:'每见数年纯功不能运化者,率皆自为人制,双重之病未悟耳’。”

“师父在那教学碟子里,已经在反反复复说阴阳,什么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又说阴不离阳,阳不离阴。当时我们是听得频频点头,心里觉得这理论的虚无的东西怎么在拳、在推手上体现出来?拳是实实在在的功夫嘛!我们还是停留在外形上搞,招式上搞。”

“最近重看师父的教学碟,才真明白,我们以前的推手只会用本力,那是很实在的阴力。学到一些如何胜手的手法技法。推手中,两个人都用身体的力去角斗,那样不就是力大胜力小嘛,手快胜手慢嘛。而没有阳的参与,就不是太极推手。太极推手的妙,就在阴阳的变化。”

“我们也实证出一点成果来,对方搭手,接触点为阴,阴是不能动的,阳动,对方就出去了!屡试不爽!这点明确以后,大家都有了进步,甚至有一日千里的感觉。借年聚这个机会,向师父和各位师兄师姐汇报,和大家分享,和大家共勉!”

屏幕中这位爱拳一生,助人无数的慧明,想那时背着一大包草药过来为师母配药,风尘仆仆,不辞劳苦。又或是热心、耐心地和人说拳……转眼间病疴沉重,让人扼腕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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