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之为何?美人之遥!
四愁诗
作者:张衡 (汉)
我所思兮在太山。
欲往从之梁父艰,侧身东望涕沾翰。
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
路远莫致倚逍遥,何为怀忧心烦劳。
我所思兮在桂林。
欲往从之湘水深,侧身南望涕沾襟。
美人赠我琴琅玕,何以报之双玉盘。
路远莫致倚惆怅,何为怀忧心烦伤。
我所思兮在汉阳。
欲往从之陇阪长,侧身西望涕沾裳。
美人赠我貂襜褕,何以报之明月珠。
路远莫致倚踟蹰,何为怀忧心烦纡。
我所思兮在雁门。
欲往从之雪雰雰,侧身北望涕沾巾。
美人赠我锦绣段,何以报之青玉案。
路远莫致倚增叹,何为怀忧心烦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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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之为何?美人之遥!
这首《四愁诗》,先是对作者产生了好奇。张衡就是小时候在奶奶怀里数星星的孩子吗?是发明了地动仪的那个地理学家吗?查了相关的资料确定就是他。原来他还是一个文学家。他又何止是这两“家”。他还是发明家、天文学家、数学家。乖乖!厉害!
“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这句耳熟能详的诗句,脱胎于《诗经·木瓜》中“赠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诗经 木瓜》中的“一投一报”没有阻隔顺利完成,永以为好也。而在这里的“何以报之英琼瑶”的“何以”是欲报无门。为何如此?原来“我所思兮在太山,欲往从之梁父艰。”赠我金错刀的美人啊远在泰山,我一心想前往。无奈“梁父”顽丘阻隔,让我无法致。因为无法致,空怀“英琼瑶”徒伤悲。心中忧烦郁结不可消减。
此诗叫《四愁诗》,思而不得为愁。全诗四章即四思。所思美人在极远处的“东、南、西、北”。均不得而为四愁。故名。只是道家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万千。一愁起,二愁紧随,三愁泛滥到万千愁绪无休止。《楚辞 九歌 大司命》中又云: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人的寿命有定数,那人的悲愁何消?何愁如此?此诗后人所作的短序有云:张衡在做河间王相的时候,因为郁郁不得志,所以效屈原,以美人为君子,以珍宝为仁义,以水深雪纷为小人,是以道术相报贻于时君,而惧谗邪不得通。果真如此吗?《张衡传》中有言:时政事渐损,权利于下,衡因上书陈事。后迁侍中,帝引在帷幄,讽议左右。尝问天下所疾恶者。宦官惧其毁己,皆共目之,衡乃诡对而出。阉竖恐终为患,遂共谗之。据此,我感觉后人所作之序,对张衡所作诗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张衡所思之美人(君王),倒不是十足庸君。这一点上,他远比屈原幸运得多。只是小人当道,愠于群小。所思之美人就是千山万水之阻隔了。他也只能“逍遥、惆怅、踟蹰、增叹……”只落得个“烦劳、烦怏、烦纡、烦惋……”愁之绵绵无绝期。
美人虽遥,欲往从之之强烈。一往受阻,两往之,两往受阻,三往之……可见其心之坚。
好就好在张衡是一个诗人,一个为官之人,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个天文学家。为官之不畅(张衡不喜为官)。可以以诗述怀。述怀之后可退而精其研究。人生多几种选择,生活也就游刃有余。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不好。若不是屈原这种偏执决绝,也就没有琦丽绚烂的浓郁浪漫主义色彩的《楚辞》了。
读这首诗的时候能够看到《诗经》《楚辞》的模样。《诗经》结构擅“重章叠句”,此时四章在结构上几乎一样。只是《诗经》为“四字”一句,此诗“七字”为一句。反复咏叹,情渲之深,愁之无极。而诗间出现的一个“兮”字,若隐若现出《楚辞》的味道。而其中的“意象”,更是随了《楚辞》的“香草美人”的风格。再说这诗的“七字”为一句如此整齐的格式,可能是后世“七言诗”的先祖了。只是可能。
诗人多婉转、含蓄,取“意象”以言志述怀。
不觉间将其读成一首情诗。也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