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县人办喜事要在大门口放两小把谷草,外加两段木炭,这是啥讲究?有声小说《太行脚夫》第三章《难办的婚事》(二)

编者按:涉县井店人傅岩伟先生在《太行脚夫》中,以细腻生动的笔触,展示了民国初年井店村广阔的生活图景,堪称“民国市井风俗画、井店清明上河图、涉县的《骆驼祥子》”。

第三章   难办的婚事

小哭三要结婚了,这不是喜事么!他娘和二嫂为啥还哭呢?
原来是因为房子的事。哭三弟兄三个,大哭子、二哭子和他。他爹老哭子在十五里外的赵峪村打长工,常年不在家。住的小院就两座平房,现在是二哥二嫂住一屋,母亲和哭三、豆花住一屋,娘和豆花睡炕上,哭三常年睡地铺。他爹一回来,小哭三就只能去焉二的家搭铺睡。现在哭三要结婚,总得有间房子吧!二哭子结婚时就是因为没房子,就把大哭子两口子赶到村边窑洞住了一年,后来才全家勒紧裤腰带勉强为大哭子他们搭了一间小屋。现在又轮上二哭子两口子住村边窑洞了,老娘不忍心,说要自己搬出去,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本事,拖累儿女受苦。二哭嫂知道婆婆只是说说客套话,自己搬出去是在劫难逃。想想村边那些少门没窗的破窑,正是为这些逃荒要饭,无处栖身的人准备的。但凡搬出这个家门,就是支锅另过日子,看看家里的桌椅板凳,锅盆碗灶是一定要留给小叔子的。大伯子当年为成全他们也是这样净身出户,另起炉灶,成家立业的。想想前路的艰辛,忍不住珠泪涟涟。老娘也看着老二家的可怜,可又有什么办法?只能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掉眼泪。
哭三和豆花圆房的好日子,九先生看的本来是年前腊月,但哭三爹娘担心老二家在天寒地冻的时候搬出去,于心不忍,所以才改在春暖花开的二月。二月初六是搬家的黄道吉日,但天公不作美,刺骨的小北风裹着雨夹雪扑簌簌地撒在冷清的石板街上,滑得像冰面一样。二哭子两口子已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在全家老小的泪目中,走出了家门。二哭嫂夹着一个小包袱,小心翼翼地走出家门,二哭子挑着担子跟在后边。担子一头是一床铺盖卷,另一头是一口锅一把勺子两只碗,外加一点粮食和干萝卜条,这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了。两口子走下台阶,同时转过身来向家人告别:
“受苦人谁不经过这个时候,老二你运气好,老天爷给你洗路哩!”他爹生怕他们哭出声来,因为那样不太吉利。
豆花泪窝浅,面对可怜的二嫂早已泪流满面,看着二嫂要转身离开,忍不住跳下门阶抱在了一起:
“这事儿咱不办了!行不?”
眼看着二人要抱头痛哭,他爹马上让他娘把豆花拉回去。
“都回!都回!咱不是还有一把子力气吗?有什么不能过?”
二哭媳妇转身刚要走,不想雨夹雪的光石板让她三寸小脚哧溜一滑,使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急忙扶住丈夫的担子,才勉强站定。
“唉!这鬼天气!”二哭子忙扶住媳妇,嘟嘟囔囔地说。但这话又让他爹不高兴了,他爹正色道:
“不要瞎说!八(月)十(月)三(月)场雨,地里麦苗正等着这返青雨呢!谁敢埋怨老天爷?”
二哭子见媳妇雪天路滑走不了道,就让媳妇回家等他回头再来接她。他爹又一声喝住:
“不能再返回来!”因为老话有讲究,那样会预示前路不顺。
站立在门阶上的小哭三,马上用袖口抹一把泪水,跳下台阶接过二哥肩膀上的担子。二哭子把担子交给三弟,接过媳妇手里的包袱,蹲在了媳妇面前。他媳妇用大襟子棉袄扣子上缀着的粗布手帕,捂在脸上,生怕泪水打湿丈夫的肩头,然后羞答答地趴到丈夫的背上,抽泣着走向他们的寒窑。
就这样,在小哭三护送下,二哭子两口子在凄风苦雨之中走上了自己的创业之路。小哭三的婚房也算有了着落。接下来的事就是准备婚事了,山里人虽然穷苦,对婚事却十分看重。事实上你不重视也不行,村里的红事、白事和盖新房并不是你自家的事,而是街坊邻居大伙儿的事。不管谁家有了这三宗事,都会来个“左邻右舍总动员,男女老少齐帮忙。”
就在小哭三忙着准备婚事的时候,农田地里的活儿也多了起来。过了二月二,就一天比一天暖和了,人们把棉袄中的棉絮套子掏出来,棉袄就变成了“夹袄”,洗都来不及洗,也有的因为没有换洗衣裳,就又穿身上了。地里农活儿多起来,人们扛上锄头开始下地锄麦子。太行山里春雨贵如油,十年九旱,人们常说“锄头下面三分水”,锄麦地也是抵抗春旱的主要手段。麦地几天就锄完了,这时最多的农活儿还是“盘地”(刨地)、“春耕”。人们背起镢头去盘坡地条子(梯田),刨堰头。把刚刚开冻的没有种麦子的(空)白地,特别是堰边刨得松松软软的。又过了半月就到“清明麦子淹老鸦,椿树芽子碗口大”的时候,也是清明前后种瓜点豆的节气。春耕春播时节,赶脚送脚的人自然就少了许多,小槐树口、等脚坡下只剩下笨老大、四瘦、五狗等几个家里地少或没地的人在等活儿,等活儿的人少了,他们的活儿就多起来了,除了送脚,他们更多的活儿是打短工做农活儿。说来也怪,在井店这地方,红白喜事盖房子请人帮忙,井店叫“问人”,这些都是只管饭不付工钱的,叫“窜工”;问人做地里的农活儿却除了管饭还要付工资的,叫“打短工”。说怪不怪,因为土地严重不均,没有土地只能靠力气,在土坷垃里刨食的人也总得养家糊口不是。更怪的是井店有个规矩,“窜工”重于“打短工”。只要是街坊邻居问(请)你去“窜工”,一般情况都会丢下手上打短工的活儿,宁可少挣点儿,也要先去帮忙“窜工”。所以小哭三即使在农忙季节问人帮忙准备婚事,也不费劲。
小哭三首先是找人修补、粉刷房子。斑驳的墙壁用泥补平,白灰一刷;芦苇扎的幔顶虽然被烟熏得黝黑,用抹布笤帚擦扫一遍,再糊上一层麻纸,也就完事;墙围用白灰拌锅黑,刷成了灰色;炕围也糊点一圈花纸,漂亮了许多。接着又请来小木匠将房里的家具油漆了一遍,焕然一新的婚房就大功告成了。粉刷婚房的同时也把院子修葺一新,修补了地下砌院石头,院墙也刷成浅灰色,大门、房门及窗口也重新油漆一遍。
办喜事的日子定在三月初六,到三月初五这天,一切都准备停当。远邻近舍的乡亲们都赶来帮忙。小院里里外外随处可见大红“囍”字,大门、房口贴上了“百年好合”的红对联,门楣上挂上了红绫子,门墩上用红纸条缠着一把谷草,下面还放着一截黑漆漆的木炭,据说这是“青龙黑虎阵”,防灾避邪。院里垒起了大锅灶,熊熊的大火烧起来,蒸馍馍、炸麻糖(擀成面片一面涂红色的油炸小吃)、炸油鼓肚子(形状像小拇指一样的油炸烫面棒)。小哭三家的小院子喜气洋洋,人来人往。
这当口,一个瘦小男人跳到了院子中间,高声大喝:
“你们这事儿不能办!坚决不能办!”
这又是出了什么岔子?请看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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