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选成 || “死挨挨”知州——朱双之(回回慌乱3)
“正月二十三,老驴老马闲一天”。
这一天,沙苑、甚至所有同州府的人,都要放下手中的营生,休息、休闲、狂欢,就连驴马牛等役用畜生也要“歇一天”呢!
可是,有人却不但不得歇,反而比平时还忙百倍!
夜,已过三更,素有“关中锁钥”之称的同州府城,此时也近乎万籁俱寂。关得严严实实的城门,只有门楼上忽明忽暗的“气死风”玻璃灯似明非灭地晰乎着,如打瞌睡的老虎,偶尔抬闪一下眼皮。大街上单调的打更报时声更添惊恐。
州城西北角的府衙内,灰黄灯光从一座翘檐飞翅的屋檐下射出,显得与周围是那么的格格不入。窗纸上,一个魁伟的身影,一会伏案疾书,一会抚须仰天。他就是同州专管治安的五品知州朱双之。
“半月多了,如此下去该怎么好?”
望着油灯一跳一跳的豆火,朱双之喃喃自语着发呆,似乎那微弱的灯火,也在嘲笑他的无能:
年前,以自己“亲家赔钱、侄媳上吊”、其他沙苑汉民自费疗伤为代价,基本平息了“羊肯麦”案,惹得村上紧邻对门的乡亲都说他“死挨挨”“柳罐头”。达妈说他忤逆不孝而拒绝他进门祭祖拜年。就连被偏袒的一方回回阿訇,也因未能激起汉民大规模报复而暗恨在心。自己几次遭人偷袭,回民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凭自己从小练就的功夫,为亲人出气报仇,完全是易如反掌,那也不会落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可自己是朝廷命官啊!必须为同州几十万包括回民在内的百姓平安着想啊!
现在西捻军已逼近自己辖区东大门潼关,南边长毛(太平军)也窜入商洛,对同州沙苑虎视眈眈。线人和师兄师弟们传来的信息也如羽频繁。一份份谍报案桌上已堆积如山。从各路谍报分析,回回暴乱已迫在眉睫。
就这节骨眼,满人知府还准备同意正月二十三在已如火药桶一样沙苑地区烧社火,“大庆”同治新皇登基。
“怎么得了啊?!天府古国将生灵涂炭、玉石俱焚啊!”
朱双之抚着将近一寸长的头发,摸摸嘴唇上的血泡,揉揉充血的眼球,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吧嗒!”
就在他似睡未睡之际,一声轻微的撞击声,使朱双之浑身一个激灵。
“刺客!?”
随之他身子一缩,就如燕子一般飞出屋外,蹲在墙角,虎目一扫,确认平安后,才踮脚轻步上前,猿臂长伸,两指夹起地上的一个纸团,进屋就灯一看,熟悉的字迹却让他大吃一惊:侄女惨遭灭门,回目近期举事。另:近防刺客!!
“该来的就要来了!天意啊!”
就灯火将纸团烧尽,朱双之紧握双拳,瞪圆双眼,望着鬼魅一样青红黄绿蓝不断变化的纸灰,再次陷入沉思。
按理,正月二十三,是苦吊的沙苑地区难得的休闲日。平日的家乡人总是起早贪黑,搭啼起,熬半夜,“娃娃露着豁豁牙,看见卖菜都叫达”,现在歇一天,狂欢一下,那是多么必须啊!可是、可是......
可是,人闲生愚事啊!
歇歇,狂欢,奓村奓社必定会举行几千年来一直保留的狂欢传统节目---烧社火,那是多危险的啊!
烧社火虽是为纪念战国时期杀神——白起而专门演绎的战争故事,是以烧事、煽动、挑衅等野蛮的方式,激起对方愤怒之火、争斗之火,继而以切磋马术、较量武功等技艺,表现秦人彪悍勇敢、血性不屈品行,是以刀矛入体、断指残驱、鲜血淋漓等残忍恐怖的造型及场景,揭露战争惨烈、继而达到震慑恶人,阻止战争之目的。这一活动,虽然经过长时间磨合,已经在洛阴缠沙一带约定俗成了活动的各自分工重点:“马坊血糊苏胡马(竹马),帮哥骡子王店镲(cha铙钹),阿寿葫芦安家杆,苗敬锣鼓震破天,李家皮影乔家线,兴盛幡旗(中堂鼓)到处转”。如遇国家大庆,则按照这些约定的分工内容,重点协商统一组织;并形成了相互默契的潜规则:平常只能在本村本社“狂欢”、在各自内部进行比赛切磋,不得随意出村到另一社去“烧”。
即就是这样,但因烧社火是以寻衅挑斗、争雄搏斗,难免手段残忍、甚至“目不忍睹”。每年都有因“烧(挑战、煽动、烧事)”过火儿引发群体械斗、酿成血案,每年都有因“切磋”“失手”而断腿伤身、甚至死人的情况发生。
现在新皇登基,理应大庆,然而,风雨飘摇的时局、已搅得整个官场人心惶惶,每个官员都犹如惊弓之鸟般如履薄冰,哪有心情去“庆”?自己作为同州负责治安的知州,保境安民、确保一方平安是责无旁贷的责任啊!目前整个同州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特别是沙苑地区那些回纥蛮蛮,本来自唐朝后就“赖中不归、蔑汉王权”,被成吉思汗奉为座上宾---高于当地汉民两个等级的色目人后,更是肆无忌惮,平常最能惹是生非,现在谍报已连续报告这些人异动非常,那个姓白的又四处串联。官府现在这样“抚慰回回”,已经是“养虎为患”了,再让其准备烧社火,不就是“为虎作伥”、瞌睡送枕、杀人递刀吗?真正乱了,自己手下的那些“老爷兵”,能压得了沙苑听话的汉民,对付野蛮的回回却是毫无办法啊!
整个同州如今已恰似布满干柴的火药桶,一触即爆。哪还有心情去“狂欢”?哪还敢再举行充满血腥味的烧社火?
不搞,又上命难违,怎么办呢?
“怎么办?怎么办?”朱双之就这样一直神经质的念叨着,直到五更天,才伏在案桌上昏昏睡去。
“咯咯咯---”
一阵雄鸡的啼叫,使朱双之一个趔趄,从梦中走出。
起身胡乱的擦把脸,将辨梢缠到脖子上,精神抖擞地走到院子,开始他几十年如一日的“闻鸡起舞”。
只见他借着晨曦,提起四十多斤的石锁,滴溜溜就是一通“霸王擎天”“元霸锤天”“背肩过胯”......虽已五十开外,但沉重的石锁在他手中,却如鸡毛般轻飘自然。“刷刷刷--”一阵霸王剑,舞得满院微尘都随之旋转、飘动......
“大人,护城河发现一名回回尸体!”
“大人,又发现一批马刀藏匿点!”
“西安年度'抚慰回回’的帖子到了!”
“你侄儿告状被满大人赶出城了!”
“满大人传问烧社火的事怎样了?”......
听着这一串串的报告,朱双之刚清醒的头,又涨得老大老大!
“不好了!阿訇郝琦带刀闯进来了!”
一声接一声的张紧传报,惊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作者简介:朱选成,男,中共党员,大学本科学历,1981年参加工作,现任大荔县质监局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