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那百分之二十的幸福

我知道,此时此刻,南半球的某个靠近海边的小镇,正风和景明,天清日朗,而你正站在甲板上,沐浴于一片蔚蓝光影,乐不思蜀。

我知道,有一个人,他踩着坚定的步伐,用旅途的长度,来丈量自己生命的厚度。

那些风景,他都见证了,那些故事,他都经历了。

我知道,有一天,我们会在旅途中相逢,像吹过山谷里的风,幽幽碰触梦一般蔚蓝的湖面。

我知道,每个人的终结点是一样的,但用心的人,各有各的生活轨迹。

一个人,撑着伞,提着保温饭盒,走在山间苍茫的烟雨里,不知如何,总觉着有几分魔幻效果。

仿佛下一秒,前方茫茫的雾里会走出一个袅袅的仙子,提着花篮,软语温存地说,客官,来此山中,就不必走了,而等我转瞬时,人间已沧海桑田。

我想,古来传奇志异的作家,大多是我这般的寂寞人,偏偏又有几分不甘于此时此刻平淡流年的贪心,最主要的,又有几分波澜诡谲的想象力,天时地利人和,于是那花,那水,那狐,那月,都有了灵气,都有了精魂。

陪外公坐着看电视,他带着笑意地告诉我,我差一点就死了啊,(外公前段时间病得很严重),我没有说话安慰,因为他耳背,说了也等于白说,我只是摇摇头,轻轻拍拍他的后背。

外公喜欢那些有关民族英雄在抗日战争打鬼子,英勇善战,抛头颅洒热血的电视剧,也许因为年轻时候投身过中国共产党的缘故。

乐此不疲,目不转睛,脸离屏幕格外近,若是我们这样,家长大抵会呵斥,凑那么近干嘛,不怕近视,但外公这个样子,就情有可原了。

这样老了,不过只有这么一点生之欢愉乐趣,再狠心剥夺,真的非常不人道主义,就像外公依旧酷爱抽烟,也不会有人置喙。

但从另一个角度想,这也未尝不透露出儿女各自奔波着各自的营生,平时也不能频频看顾的现状。

想到此,心里不是没有一点凉飕飕,冷清清情绪,像染上此刻漫漶在天地间淋漓的雨的温度。

有句话此刻浮现在脑海,格外清明,“除生死,无大事”。

可以从两个方面想,人的一生,许多事情真的没必要计较,都不过是零零散散,犄角旮旯,能够装糊涂,乐得装糊涂,能够得过且过就不必刻意拉扯折磨;但另一方面,父母儿女之间,到得一定阶段,也唯有生死大事,才肯分外经心似的,想着不是不苍白悲凉。

然而这也是我无法力挽狂澜,挽泰山之既倒的时代症候,但我至少可以发挥主观能动性,尽我所能,在有生之年,尽自己一份热心,让父母觉着多一份感动滋味。

恰好今天是我妈生日,逛街的时候路过一家珠宝店,就走进去看了看,为她挑选了一份礼物——一块玉镯,如我所预想的那样。

带走的时候,我已经在脑海里开启小剧场,演员是我,我妈,以及我姐,主角是我和妈,我姐插科打诨。

我妈照例是怨怪我乱花钱,面色不会好看,我自然该苦口婆心,声声解释,一年一次,不能过分草率,其实也是给妈台阶下,她心底未尝不是欢喜的,我姐就只有在一旁串场,不会火上浇油,添盐加醋是有的。

她不过是心疼钱,按照她的理论,钱只有用在刀刃上才算得上物有所值,钱只有用来应付柴米油盐酱醋茶才算花在正道。

这种传统的金钱消费观顽固不化,使得两代人之间矛盾重重。

有关于我明天开始的旅行计划她也不是没有微辞,但是我妈从来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我向她诚恳且耐心地传达着自己的心声:

“妈,我只是不想来日方长,我会有遗憾。我会愧疚于自己,年轻时候,没有出去见见世面,没有哪怕一次遵从自己的心愿。

我不想成为你们老派人,认为这个世界,不过是家,孩子,厨房,菜场,伴侣,虽然那样也不见得不好,但我还想让自己拥有多一点东西。

也许那就是所谓的,精神层面的意义。”

买了礼物,就去蛋糕房订蛋糕。

店里一直放着那种流行的,大众的,怎么说呢,耳熟能详的情歌,比如薛之谦,比如庄心妍,比如李荣浩,不见得多么高雅,多么经典,但至少不会倒胃口,不会错,相信我,总有一些人百听不厌。

约了一位朋友出来见面,喝下午茶,叙叙旧,哈哈,在这样清冷的下雨天,能够挣脱温暖的棉被见面,大抵就是传说中的生死之交。

那一刹,奶黄色的灯光,奶油水果,抒情轻盈音乐,玻璃墙,咖啡香营造的恬淡温暖,岁月静好氛围,那样的等一个人,已经恍惚有恋爱的错觉。

刘瑜套用马克思简单再生产和扩大再生产的概念创造了简单再生活和扩大再生活的概念。

吃饭睡觉和买日用品,就是她所谓的简单再生活,而扩大再生活就是指看一本好书,发掘一个好CD,看一个好电影,写一篇饱满的文章,进行一场会心的对话,跟好朋友吃一场欢声笑语的饭。

对此深有同感,也许还包括,用心地挑一份生日礼物,去一个心心念念的地方旅行,还有,谈一场猝不及防的,属于旅途中的恋爱。

我当然知道,人生不如意,十常居八九,但是,为了那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的愉悦满足,我仍然愿意全力以赴,不辞辛苦。

而那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的幸福,也许就是这么的简单——父母脸上受宠若惊般的感动,朋友谈笑风生里的释然,以及在岁月深处,自己一点一点收获自我实现的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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