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走笔』 忆 父 亲 丨作者:寇改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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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姑姑的记忆中,从儿时记事起,就对大哥在夜晚油灯下看书学习的情景印象深刻。大哥有时困极了会打盹,油灯把书烧着才惊醒大哥。那时父亲正读初中,三年初中毕业后,带着奶奶给烙的白面饼去县里参加升学考试,考题里要求默写《木兰词》,父亲背的滚瓜烂熟,对答如流。
平日里每次说到考试的话题,父亲都爱给我们晒这段,再熟练地给我们背上一大段“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父亲不负众望,脱颖而出,在那个升学率极低的年代,考取了保定邮电学校。那是在1959年,因为多次听父亲讲过在中专就读时,遭遇三年困难期,很多同学不能忍受饥饿,弃学回家。最艰难时一天只能喝两次稀的能照见人脸的玉米面粥,晚上饿得睡不着。父亲咬牙坚持下来。
叔叔记得,当时哥哥从保定的学校回到家,饿得难以忍受,在母亲面前哭着闹着不去上学了,奶奶给父亲做了一顿白面条,连哄带劝,又带上一木箱晒得半干的白菜疙瘩,送儿到村口。
多年后,当父亲讲起这段往事时,还说起当时报志愿选了医学院校和邮电学校,最后去了邮电,遗憾与医生这行当擦肩而过。在父亲的骨子里,有着对医学的兴趣。清楚记得几年前,父亲在脑血管医院买回输液的药,自己在家亲自扎液,为母亲输液一个礼拜。这老头,胆子也是忒大忒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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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那个年代很多人的爱情婚姻一样,父母经人介绍,彼此相识。1964年,母亲的同事张振海和同学宋建民(父亲的同事)说要给母亲介绍对象,一天张振海约父亲来母亲单位玩儿,并没有告诉母亲这是要介绍给她的对象。等父亲走了,同事才告诉母亲这就是谁谁。母亲都只顾忙营业没看一眼,想必父亲是有备而来的。之后父亲就忙着下乡,俩人没再正式见过面。直到第二年农历二月二,朋友们撺掇说,正式见面吧顺带把证扯了。看来父亲见母亲第一面,就看上了这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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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五一,结婚。在父亲单位,一桌简单的饭菜,到场的双方朋友,见证了父母的美好时刻。那才是裸婚,没有彩礼,没有嫁妆,母亲自己买的蓝格子上衣和条绒裤子,父亲还是穿的平时的衣服。
半年多后,俩人才搬到一起住。父亲在南街租房,三间两头和房主合住。从南街到东街,从租民房到有自己的房,先后12次搬家,最后在1997年搬到现在的单元楼,新华书店这条胡同,留下我们深刻的成长记忆。
1980年我读三年级时,搬到东街邮局家属院,在那里,父亲买木料请木工师傅给做了家具,写字台,酒柜,高低柜,一直用到现在。那时放学了会去看做家具的进展情况,要成型了,要打磨了,要上漆了,父亲亲自动手,参与设计和制作,我们企盼着新家具快点做好,早点进家门,为此兴奋不已。
在这个家,父母用心经营,辛苦操劳,工作之余,带我们种菜养鸡养鹅,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邻里和睦,大院热闹,父母正当年,我们在疯长,美好的岁月,幸福而欢乐。在父母操持下,我们三姐妹先后有了自己的家和孩子。
感谢父亲母亲,给我们一个温暖幸福的家,给我们平静知足的生活,感谢父母给我们的一切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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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1年中专毕业参加工作,先是分配到高阳县。1962年安国博野分县,成立博野邮电局,时任局长李泽济力挺父亲回博野,最终促成。在40年的工作经历里,父亲把邮局的工种做了一个遍,从邮递员、封发员、设备管理员、会计,到电信设备技术员、工程师,父亲做一行精一行,最终做了他最擅长的电信工程师,“寇师傅”成为一个尊称,那是对工匠精神的最美命名。
文革时期,父亲正做邮递员,博野每个乡村都留下父亲的足迹。当时上级单位配备的摩托车,少有人敢尝试,父亲一马当先,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成为骑摩托车送信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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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时期派系斗争激烈,有时父亲送信回来,单位墙壁上已张贴了大字报,多是搞个人攻击、夸张生事、无中生有之类。父亲不慌不乱,放好车,拿出纸,你有来言,我有去语,几句回应,几笔行草,不卑不亢、义正辞严的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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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上学的年代,那才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拉二胡,练书法,手工制作,父亲涉猎广泛。
工作中,父亲负责机房工作时,自己一条条琢磨规章制度,自己用毛笔书写并上墙。记得父亲还为人们写春联写喜字,单位搞宣传也是张贴父亲手写的大字,父亲挥毫泼墨的样子很潇洒。
这几年,父亲闲坐时常听京剧。据爱好拉二胡的表哥说,父亲不用看曲谱,凭经验和感觉就能拉《贵妃醉酒》那段难度不小的“海岛冰轮初转腾”。不过父亲更喜欢做实务性的事,喜欢修理电器和家里物件,所以拉二胡没太上心。
上世纪70年代末,父亲凭着对电器的痴迷与热爱,自己动手,买各种小零件买高频头、电视机外壳等,开始了黑白电视的组装。父亲下班回来,就一心扑在上面,一遍遍组装调试,有时候晚上我们睡醒一觉,父亲的电视机还在发出刺啦啦的调试的声音。在我小时候的印象中,父亲很少带我们玩儿,很少和我们交流,他更多把业余时间给了他痴迷的电器。
那时租住在书店胡同的丽姐家,父亲的第一台电视机问世了,夏天夜晚,胡同的邻里都搬着板凳跑到我家看这个神器。
1983版《射雕英雄传》在大陆播放时,电视在农村还是凤毛麟角,一个村子不一定有一台。父亲带上自家电视回到农村老家,在叔叔家放映,一屋子人挤的满满当当,又到邻居家的大院里放映,直到电视剧演完才把电视带回家。
后来,电视机进入寻常百姓家,附近谁家电视出故障了,都找父亲帮忙修理。每次回老家,只要乡亲们求助,父亲没有不帮的。甚至一些开家电维修门市的朋友,也找父亲帮着解决疑难问题。父亲的不藏私热心助人也是有了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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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7月28日,唐山大地震发生时,父亲正和同事宋建民出差至天津,当时附近旅馆客满,二人就去同事大伯家借宿。夜晚俩人聊天至凌晨两三点,刚要准备睡觉时,3时42分53.8秒,大地震突然袭来。强烈的震感,父亲和同事立马反应地震发生了,当打开房门要逃生时,楼道里已经挤了很多人。俩人又回屋叫醒两位老人,拖着他们往外走。父亲一边用肩膀开路,一边用力拽着老人向楼下走,当时外面还下着大雨,好不容易把两位老人带出居民楼,带到附近的广场上,想到政府的救援设施稍后会到这里,随即父亲二人就告别,向着交通方便的地方徒步前行。
大街上,震感强烈的地方,公路被豁开了大口子,从地下冒出的黑水和地面的雨水混在一起,汩汩而流,险情严峻,每向前走一步都危险重重。父亲他们找到棍子一边探试,一边向前摸索。走到市郊的大道时,天也放亮。二人高举着“人民邮电”的绿色挎包,等待路过的车辆。地震导致交通中断,左等右等也等不来。后来,二人又凭着邮局开的单位介绍信,找到天津邮局招待所,在那里等候。相关工作人员也帮着联系,最后联系上邮车,这辆车把父亲他们从天津一直带到保定,然后坐保定至博野的邮车,总算回到家。在家焦急等待的母亲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因为工作需要,父亲经常出差,天津北京南京,唐山廊坊承德,父亲每次出差都会给我们买些好吃的和新衣服。记得上五年级的春节,父亲给我买回一件金黄色带金丝的上衣,特别喜欢,配上时兴的蓝色喇叭裤,美得不行。
每当父亲讲起出差的种种经历,饶有趣味,津津乐道,丝毫不羡慕嫉妒当今年轻人出游。父亲行万里路的经历,拓宽了眼界,开阔了胸襟,尽管晚年有时较真,但不影响父亲整体的豁达睿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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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一座宝藏,等待我们去发现;父亲是我们的骄傲,值得尊敬和效仿。
父亲走了,但他的为人正直、对新事物充满好奇、勤劳、对人的关爱等品质传递给我们,这是家风的传承,这是送给我们的礼物!
父亲走了,但把爱留在我心里,成为我生命的底色,我也会传递爱给孩子给家人给我的学生给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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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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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改茹
寇改茹:博野中学高级教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向阳社区家长课堂特约家庭教育公益讲师。在教育一线耕耘28年,用执著与坚守,化作雨露育桃李。
推 荐 阅 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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