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小说《漏网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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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网之鱼》
文｜王培卿
摆在当地的那张圆桌很特别，特别之处，一个是大，足有咱们普通人家用的圆桌两三倍大；另一个特别之处就是结实，两三个壮汉坐上去都压不坏。桌子被筷子粗细的两根钢丝崩着，匀称地分成了四份，坐宝人坐在大幺口，喊一嗓子：头宝接啥都一样，一会数钱累够呛。这一嗓子往出一喊，就好比唱戏一样，开了正本。
一间不到三十平米的屋子内，除了一张偌大的桌子，竟然挤了四五十号人，这些人有的来自本村，也有邻村的，还有些陌生的面孔，据说是县城里的，一样的穿着打扮，戴着黑墨镜，穿着西服，手上的戒指和脖子上挂的项链，也不知是不是真金白银，看上去有些分量。那几个小伙子就像是电影电视里的黑社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其实，进了这个屋子的，有一个算一个，哪来的好鸟？
胡长（山西和内蒙一带管组织赌博的人的一种称呼）叫张三，三十来岁，小眼眼，光头，靠放红（高利贷）发家，方圆几十里颇有名气，对外宣称局里有人，耍钱绝对安全。掏宝的人在厨房里，头朝墙背对人，门是关着的，这是讲究，怕外边的赌鬼们相出面来。
王文和张三的关系不错，每次都是在人少的时候就备下烟酒和一些小吃，一盒芙蓉王卖到三十多，一颗鸡蛋或一个小桔子都要卖两块，虽然贵了些，可赌鬼们不管是输是赢，也不去计较这些。王文的弟弟王武，前天刚卖了两头毛驴，手里头有钱，老婆又在县城打工，所以知道底细的张三一个电话话就把王武喊过来了。王武平时为人本份，人又勤快，只是前几年外出打工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性子又犟，谁劝也不管用，原本红红火火的小家庭，如今日子过的紧巴起来，这几年干脆不外出打工了，养了一群羊，养了几头毛驴，老婆打工一走，他就更加自由了，经常偷偷摸摸地出去赌博，羊和毛驴饿的也是皮包骨头，有气无力，摊上这样的主人也算倒霉了。
〞你押几呀？〞〞两坐一栽，不押秋呆〞〞他娘的，莫非真的不掏三了〞……宝盒还没递出来，那些赌友们就开始猜了，把钱握在手里，跃跃欲试，大有下一注就能翻本的架势。
宝盒递出来了，接送宝盒的人和掏宝、坐宝的是一伙的，都有大小不等的股份。桌子上堆满了钱，压几的都有，还有几个犹豫不定，钱在手里没有出手。坐宝的人一看赌注下的差不多了，喊了一句：〞押定离手〞，〞免一离三不要二，满宝最好掏光棒儿〞，这一句是喊给里屋的掏宝人听的。宝摊上的工具特简单，过去是把筷子截下一截，幺就刻上一道壕，两道是二，三道是三，四就不用刻了，光溜溜的，所以凡是押宝的都知道光棒儿是四。这几年工具也先进了，金属代替了筷子。
王武这次下了大注，在大山口（三）押了三千块独门儿红，开盒自然是由他来了。（宝摊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谁下的赌注大谁开盒）只见他表情凝重地打开宝盒，屏住呼吸，隔着纱巾，咬牙抠了几下，巴不得让他兴奋一下，抠出三道壕壕来。然而就在刹那间，他的脸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表情有些僵硬，握住纱巾的双手一动不动，仿佛空气凝固了一般。在众人的一再催促下，他才缓过神来，把纱巾抖了两下，光棒儿跌落在桌子上。坐宝的把牙一龇，开始往回收钱，王武一屁股坐在了小凳上，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像被霜打过了的茄子。
王武摸了摸口袋，出来时带了一厚沓，玩了两三个小时，已经剩下薄薄的三五张了，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其它的缘故，他忽然有种想上厕所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他吃力地拔开众人，走出了大门。耍钱人是不讲究文明不文明的，尤其是在晚上，要是小便，一出堂门就解决了，要命的是，这家厕所在大门外，王武肚子闹的厉害，非得走出大门上厕所，要不然他是万万舍不得多走那几步的。
王武在厕所蹲了有那么几分钟，感觉肚子稍微舒服了一些，正想提起裤子离开，隐隐地听到巷口有脚步声，而且不止一人，多年的赌博经验告诉他：不好！是公安来捉赌了，要不然这深更半夜的，谁还会来这里，而且还搞的神神秘秘。
王武猜的果然没错，是公安人员来捉赌了。〞都别乱动，一个一个出来〞，由于夜深人静，声音传的特别远，躲过一劫蜷伏在大门外厕所里的王武，听到了里边严厉的喝斥声。〞你娘的张三，还每天吹牛局子里有人，还是差点儿让人一锅端了，害的老子受惊挨冻〞，王武在心里骂道。
腊月天气，特别冷，躲在厕所里的王武冻得直打哆嗦，可又不敢弄出响动来，只是蹑手蹑脚地向墙角靠了靠。这时，也不知从哪儿开过来的几辆警车，亮起了刺眼的灯光，响起了令人胆战心惊的警笛声，在警察的〞护送〞下，他的赌友们一个不落地被〞请〞上了车，朝着县城的方向驶去……
（作于二O一七年九月二十二曰）
作者简介：王培卿，网名春风，山西阳高人。一个地道的农民，一个执着的文学创作者。陆续发表的二人台《回家过年》《心中的二人台》《妹妹跟哥走》《农民苦农民难》《新版十劝人》《基层干部谈反腐》等作品散见各大网络平台，深受晋冀陕蒙二人台爱好者好评。最近又写作了多篇诗歌和散文，分别在《大同晚报》《小草文学》等文学平台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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