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聂隐娘开始,至雷公琴结束。

聂隐娘里有短短的一段闪回,是嘉诚公主席地抚琴,无数人的注意力都被那白牡丹和青鸾攫走,没有看睡过去的人们回去噼噼啪啪地打字:白牡丹盛开似雪,嘉诚公主堂前教聂隐娘古琴,说青鸾舞镜的故事,……嘉诚就像青鸾一样,死在陌土没有同类。

……

然后没有人咬准那是什么曲子,百度了三天三夜也没有结果。

倒是这个琴尾倾地的姿势,在敦煌莫高窟第85窟《恶友品》“善友太子本生”壁画上找到了援证,虽然古画中少见,膝琴一般都是置于膝上,因其纤短,勉强能支撑。

善友太子本生壁画

不过嘉诚弹的不是膝琴。

嘉诚这床琴,或有几分可能是蜀中雷氏的琴。

聂隐娘的时代,也是蜀中雷氏如日中天的时代。

这个蜀中雷氏,就和蜀中唐门一样,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

唐琴第一推雷公,蜀中九雷独称雄。

看看,是不是很象江湖切口?

蜀中九雷独称雄和昆仑三圣何足道真是工整的上下对。只是昆仑三圣是一人,蜀中九雷,乃是雷绍、雷震、雷霄、雷威、雷文、雷俨、雷珏、雷会、雷迅九人组合,其造琴活动从开元起到开成止,前后约120多年,经历了盛唐、中唐、晚唐三个时期。绍、霄、震、威、俨五人为盛唐开元间人,属于雷氏的第一代,其中又以雷威成就最大。

《嫏嬛记》引前人之说:“雷威作琴,不必皆桐,遇大风雪中独往峨眉,酣饮着蓑笠入深松中,听其声连绵悠扬者伐之,斫以为琴,妙过于桐。”

百般倾心。

须知传世古琴中,尚未见有松木之作,文献中亦只此一例。

雷威一生所斫之琴,以“春雷”为最。

为了此琴,北宋末年,宋徽宗赵佶在其宣和内府设“万琴堂”,广罗天下古琴神品于其中,春雷琴位列极品,已非人间可觑。《听琴图》中赵佶穿玄色袍,所弹为一仲尼式琴,似即春雷原型。

北宋灭亡,金人将夺自宋宫的珍宝装了2050车运往燕京(2050车,我的个天勒)。此琴流入金人之手,金章宗完颜璟死后,挟琴陪葬。

十八年后,“春雷”复出人间(被摸金校尉盗墓了?),后流入耶律楚材之手。耶律楚材又将春雷琴与种玉翁《悲风谱》赠予老师万松老人。以后,“春雷”琴又复归耶律楚材之子耶律铸。以后其琴又归赵德润所有。

——插个队:港版《孟丽君》中,蒙古人竟然拿出了春雷要送给孟丽君,现在看来真是入丝入扣。那些把琴倒过来弹的编剧,你们能近乎勇么?!——插队回来。明朝时,“春雷”传入明宫。到了清朝,“春雷”琴流传到裕亲王府中。以后,该琴又流出府外,后来为满州大琴家佛诗梦所得。后来,佛诗梦又将“春雷”琴传予其入室弟子汪孟舒,为汪氏传家之宝。后“春雷”琴被北京琴家郑珉中收藏。

传世“春雷”琴有二,其一为汪孟舒旧藏,其二为台北故宫博物院典藏。

成都雷氏所造之琴,“弹之者众”,以至宋代便有不少人伪造唐代雷琴,这种作伪之风经历元、明、清而延续到现代。这是以上传世春雷琴有二的原因。

雷氏后来式微了。式微的原因,据苏轼《东坡志林》 中说:“唐雷氏琴,自开元以至开成间世有人,然其子孙渐志于利,追世好而失家法。”

留下来的雷公琴,很少。

不过是多是少都轮不着凡人惦记了,因为很贵。

不过再贵大家也还是要惦记的。

世上再无雷氏家法。“琴声出于两池间,其背微隆若薤叶然,声欲出而隘,徘徊不去,乃有余韵,此最不传之妙。”这是琴腹纳音的特殊做法,亦即雷氏第一代人所创造的家法。传说中,雷威是得过神人指点的。

嵇康也曾得过华阳亭客的指点,后来嵇康临刑,三千太学生请以为师,司马氏不许,康容色不改,索琴弹《广陵散》,曲终曰:“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

据说嘉诚抚的乃是广陵散。

作者:任淡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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