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春阶《芝镇说》连载之五:“芝镇狗,四两酒”,原来是真的呀!

□逄春阶

前情回顾:

前书讲到,芝镇青年公冶德鸿善与冥界不死鸟弗尼思神交,一次德鸿发烧,母亲和妻子带他去找芝镇神婆姑藐爷看,期间遭遇种种离奇。德鸿后又想到他刚出满月时,爷爷翻到了贲卦,之后去公冶长墓,回来却生了一场大病,次年不幸离世,临终前还一口干了烫好的芝镇白干酒……

芝镇嗜酒人中,首推杨富骏,当年一顿酒后,造出全县第一辆吉普车。其实不光人能喝,芝镇还有“芝镇狗,四两酒”的传言,且说得鼻子有眼,不信请看——

第一章 

“芝镇狗,四两酒”,原来是真的呀!

弗尼思说,杨老靠的是一口酒!

更让我惊讶的是,杨老80岁高龄时,天天带着酒,走村串巷实地考察,绘制了《清末民初芝镇古镇图》。杨老制图有根有据,一是以壬子年(1912)陆测五万分之一的地图为基础,二是以丁未年(1967)航摄五万分之一的地图为参考。方位、高程都按测绘专业标准。

在这张密密麻麻、花花绿绿的地图上,百年前芝镇的繁荣景象尽收眼底,塘湾、沟渠、祠堂、牌坊、烧锅、教堂、寺庙、堂号、古木、酒楼……蚂蚁大小的名称浸润着老人的心血。

老人家说,骑自行车累了,就喝口酒解乏。我闻到了地图上的酒香。

采访还没结束,我大爷公冶令枢拿着马扎来了,大爷比杨富骏老人大六岁,他们是多年的酒友。

在芝镇,人人都知道我大爷是个瞎话篓子。

弗尼思说:“我们知道大爷是个瞎话篓子,大爷也知道我们知道他是瞎话篓子,我们也知道大爷知道我们知道他是瞎话篓子,可他仍然是瞎话篓子。”

大爷是活宝,他一来,好话歹话都令人爽快。以下的话,主要是我大爷说的。杨富骏老人呢,在一旁听,光笑。

八十二年前,芝镇的裕顺烧锅不景气,烧锅掌柜乔方斋召集股东开会,商量自救。裕顺股东占了半个芝镇,一股是二斗麦子。按现在的价格,一斤麦子两块钱,两斗麦子五十斤,相当于一百块钱。有大股东,有小股东。小股东就二斗麦子。那次股东大会,除了乔方斋,一个股东也没来,为啥不来呢?芝镇人说就是怕摊上“饥荒”。谁料一年后,乔方斋多种经营,上了柴油机磨面,又上了榨油机榨油,裕顺烧锅一下子烧得“滚沸”了。伙计们过了一个舒心的年。正月十五那一天,乔方斋召集伙计们开会,说,咱年也过了,节也过了,从明天起,各就各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没等讲完,就听门“嘭”地被踢开,股东们冲进来,要封账、查账。

查账,那就查吧。一天不行,两天,天天要吃要喝啊,乔方斋到麻山市街的醉仙居订菜,醉仙居的菜芝镇最有名。股东们哪是查账,分明就是来吃吃喝喝地闹腾,喝上酒耍酒疯。其中有个姓汪的小股东,只入了一股。他喝了酒,站在凳子上指着乔方斋的鼻子吼叫:“乔方斋,我就是两个泥钱,也是你的股东,你瞧不起我。”啥叫“泥钱”?小孩子将两个铜钱和泥夹着用秫秸挺秆穿起来,等泥干了,那泥片就像铜钱,也就叫了泥钱。这个“泥钱”股东感觉自己受了轻视,表达不满。

伙计们看不过去了都私下里嘟囔:“不景气的时候,股东在哪里呢?你们还不如狗呢,狗还能趴咱脸前给咱看大门呢。你们股东吃,咱们的狗也得吃。”裕兴烧锅养着九只狗。有个伙计添油加醋地说:“咱伺候这些股东,也得伺候伺候咱们的狗。”

叫了五桌菜,里面的三桌是股东们吃喝,外面两桌给狗们吃。说也怪了,裕顺的狗也很文明,老黄狗坐主陪,把长尾巴翘在椅子背上,比老黄狗稍微年轻点的老黑狗坐副陪,把长尾巴垫在屁股底下。花母狗是三陪,两只耳朵激动地扇动着。其他的狗互相谦让着坐下,不会使筷子就用爪子,那狗爪子都到脸盆里洗了。主陪老黄狗正要下爪,副陪老黑狗直朝主陪使眼色,用爪子指了指股东们桌上的酒盅。老黄狗恍然大悟,“汪!汪!汪!”八条狗也朝着股东“汪汪汪”。

我当时在裕顺干伙计,赶紧抱过一坛子酒来,给每一条狗倒上。主陪老黄狗举起爪子带了三盅,带酒前,也把酒盅朝地上洒一点,那叫敬天地。洒完,才把酒盅凑到狗嘴边,仰起狗头一饮而尽。狗们开始伸爪子吃肉,吧唧吧唧,边吃边喝,狗头摇晃着,蒙眬着狗眼。老黑狗是副陪,它不超过主陪,带了两盅。小花母狗三陪,带了一盅。我真是见识了。九只狗把两桌菜全部吃完,还把一坛子酒喝去了大半。狗用爪子你拍我的狗肩,我拍你的狗背,真是勾肩搭背。

老黄狗喝得站不起来,花母狗把它架着,老黄狗一摆左爪子,右爪子端着酒盅,后面跟着老黑狗。一个跟着一个,站到股东桌前来敬酒。股东们回头一看,九只狗头,闪着狗眼,爪子端着酒盅,围住了圆桌,股东们吓得两股战战。

我指一指说“泥钱”的股东,老黄狗心领神会,端着酒盅就举到了“泥钱”股东嘴边,“泥钱”吓得往后躲,贴着墙,手捏酒盅把酒都哆嗦着洒了。“泥钱”看着狗眼,把酒盅伸过来碰。老黄狗不理,我明白,老黄狗嫌酒盅不满。我给“泥钱”倒满,老黄狗才笑着碰了盅,干了。连干十八盅。“泥钱”醉成了一摊泥。 老黄狗抱住“泥钱”一阵猛亲。

弗尼思说:原来,“芝镇狗,四两酒”是真的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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