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忆南粤三春秋（二）

第二幕  年会办餐，显露身手（5）红包趣事转正后，1994年1月份的工资单表明，我的底薪从1300元，涨到1700元，增加了400元人民币。至于伙伴们工资涨了多少，不得而知。当时入乡随俗，在日本人公司打工，同级之间、上下级之间，是不允许互相透露月薪数目的，这是员工必须遵循的企业铁的规矩！还有，住在工厂宿舍里的青年男女恋爱期间，不能在公开场合过分亲昵，不能越雷池一步！走出厂区外，男女之间“滚床单”天翻地覆，公司也不会做半点干涉，这也是日本公司内部铁的规矩！我在饭堂工作时，每天早上看到成百上千的外来青年男女打工崽，拖着疲惫的步伐上下班！天天如此，就像歌词里说的：一样的天/一样的脸/一样的我就在你的面前/一样的路/一样的鞋……每天12小时的流水线作业，普通员工伙食又不好。有利电曾发生一个日本工程师在男厕所蹲坑时，窒息猝死！日籍员工尚且疲劳死，可想中国员工的状况更不会好，这就是当时的现实。1994年春节期间，干部小饭堂就我一人留守，烧了一大桌年夜饭，宴请留守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主管后勤的胡副总经理和日本太太也参加了。欢声笑语吃年夜饭时，胡总起身从裤兜里取出一叠红包，发给我和隔壁员工大饭堂留守的“火头军”，每人一个。散席后，我笑逐眼开地打开红包，脸部立即“睛转阴天”，一下子僵住了。原来，发给我们这些春节留守加班员工的压岁钱红包里，只有一张10元的人民币。嘿，日本人也太那个了！不过，后来听云飞大哥说，他们公司在广州建造电视塔（昵称“小蛮腰”）时，塔顶天线杆安装到位后，甲方举办庆功宴，给上海去的建设者每人一个100元的红包，并再三打招呼说按广州的规矩，造房子盖顶后都是10元一个的红包，因为你们是上海来的，所以破例给了100元。原来觉得钱少的上海人都不好意思说少了。还有，据说广东一带结婚时客人送的红包都是10元一个，意思意思的。看来南方富裕地区的节庆喜事的红包还真是意思意思的。（6）奉命办餐1994年春节忙过后，有利电公司的干部小饭堂日复一日地正常运转着。小饭堂的食材原料是隔壁员工大饭堂统一採购的，从来料的验收、浸洗、切配、烹饪，每一道工序都是认真操作，严格把关。制订每一顿菜单时，都要兼顾各地人的口味偏好，再三推敲，尽量让进餐者满意。厨师的工作说到底，是相对简单的重复劳动，我们对自已要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即使技术级别高，工作得到大家好评，也不要忘乎所以。毕竟我吃这行饭是半路出家，不象黄山农友伯钧兄。伯钧兄，雅号“毛厨神”，18岁就在黄山茶林场十连食堂烧得一手好菜，烧出的红烧小肉香飘黄山罗汉峰。前几年我重返十连时，旁边毛塔生产队的老乡绘声绘声地对我说，在十连食堂原址（房子早已拆光），偶而还会飘出红烧肉的香味呢，神奇吧！哈哈哈，开个玩笑啦。言归正传，时光流转，很快就到了1994年底。我正在干部饭堂忙活着，突然接到公司社长助理李生打来的电话，通知我：“三天后公司要举办忘年会欢庆晚会，公司日本总部的半沢会长将亲临现场，钱生赶快制定一份晚会宴席的菜单报到我这里……”。（7）策划准备军令如山倒！全公司的忘年会晚宴很重要，日本总部的会长又将亲临，因此公司领导和有关部门十分重视。我只是干部小饭堂的领班，却被委以承办晚宴十八桌酒席的重任，这显然是对我个人的信任和能力的肯定，我岂可掉以轻心！于是，接到电话指令后，我立刻和小饭堂的同事们群策群力，迅速拟定一份宴席菜单，即刻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去社长助理李生的办公室。李生接过菜单，目不转睛地看了足足有十来分钟，然后抬起双眼对我说了3点：第一，冷盆和热炒个数要压缩（日本人最反对浪费)；第二，少用油；第三，要用海鱼，不用河鱼（淡水鱼）。“李生，不明白为啥不能用河鱼？”我不解地问道。李生是这样回答我的：“日本在六十年代，许多工厂向河里排污，造成了很多的老百姓患病……”我恍然大悟！李生也是上海人，“老乡看老乡，两眼泪汪汪”，在交谈中我获悉，李生是上海卢湾区顺昌路居民，34岁，在日本求学获得硕士学位后，在日本从事企业管理工作，后被深圳有利电野中社长慧眼识人才，聘回中国深圳，参加有利电公司筹建工作……和李生交谈了将近一个小时后，我回到小饭堂，修改了菜单，开始进行准备工作。这次是任务重、人手少、时间紧、压力大！日本公司上司对下级布置工作后，只看结果，不问过程。我暗暗地下决心，必须把十八桌酒席做得尽量完美一些。忘年会的前一天，1994年12月30日的夜晚，深圳有利电公司灯火通明，干部小饭堂五名打工崽忙完了夜饭后，为第二天公司忘年会欢庆晚会的十八桌宴席卯足了劲，忙开了……拆蟹粉、做鱼排、萝卜雕刻成凤凰头等，以及所有前期刀工切配的活，都在这个晚上干好。大家都豁出去了，在小饭堂一直忙到半夜里才结朿。俗话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当年我记录在笔记本上的菜单，现在还是清清楚楚的：1）棕香粉蒸牛肉2）蟹粉豆腐3）珍珠肉元4）鱼排5）陈皮油爆虾6）广东烧鹅7）鱼香鱿鱼絲8）蔬菜色拉9）银鱼鱼肚荠菜羮点心：干贝絲蛋炒饭。主桌上再加一只花色冷盆孔雀开屏（原料:土豆、方腿片、煮熟鸡蛋、牛肉片、樱挑、黄瓜片等）还记得：珍珠肉元的做法是肉酱拌上劲包咸蛋黄，最外面滚一层浸软的糯米。鱼排的做法是鲳鱼去皮骨改刀，腌渍后拍粉拖蛋糊、滚上面包糠，炸熟再用热黄油煎一下，改刀装盘。广东烧鹅和蔬菜色拉，则是从公司旁沙井镇的百年老店“老广东熟菜铺”买来的，如全部自己做，工作量太大了。（8）大获成功1994年12月31日晚上，深圳有利电公司“忘年会”在大饭堂的大餐厅里如期举行。十八桌宴席围着临时搭建的大舞台，形成半圆形。端坐主桌中央的日本有利电总部的半沢会长，矮矮胖胖，一付典型的矮东洋形象，坐在他旁边的深圳公司的野中社长，西装领带毕挺，头型油光尚亮，年纪五十岁上下，满脸沧桑。全公司的管理人员都已就坐。令人诧异的是，十八张圆桌后面，全公司四五千个员工全部站立着参加忘年会(正因为站立，这么多人才能挤在这个会场里)。他们的晚餐是每人一纸袋面包，就放在各自面前的长条形的木桌上。晚会开始了，大舞台上，专业文艺团队轮流出演，知名歌手毛阿敏也来了。我们将十八桌的菜肴装进不同规格的瓷盘，用双层不绣钢手推车，首先送往主桌，再依次送往各桌。我既是宴席的现场调度，也做“小三子”（沪语：小伙计、小人物）推车送菜的活。送菜途中，我常常瞅瞅主桌上半迟会长和野中社长的表情，关注他们对晚宴的态度……当我把最后一道点心――干贝絲蛋炒饭送上主桌时，看到了一个令我心花怒放的场景！只见半沢会长不断地转动他面前的十几寸长腰子平盆，变换着角度欣赏花色冷盘“孔雀开屏”。转着转着，伸出筷子，要夹起孔雀身上的牛肉，又舍不得，伸伸停停……接着，他又对坐在旁边的野中社长，笑咪咪地说着什么……晚会进行了三个小时，散场后，野中社长和胡副总、李助理，满脸笑容地走进了会场旁边的小饭堂（今晚是忘年会的备餐间和工作间）。李助理把我们5人一一用日语介绍给野中社长。野中握着我的手时，翘起手指对着他自已的脸，说了一句简短日语。李助理对我高兴地挥挥手，即刻译为中文：“野中说今晚他很有脸面！”够了，有这一句，就大大的够了！我悄悄地做起剪刀手，轻轻地往前一伸：“耶――”（连载二）撰文：钱本启编辑：王云飞附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