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水特辑】樱桃红了（十七）
无所谓从哪儿来，也无所谓到哪儿去。 为活着找个理由，只为更好的活着。From 史铁生《命若琴弦》
樱桃红了（十六）
文｜宋宗兴
李二愣子的腿伤渐好，一天晚饭后，到牛宝禄的上屋和牛宝禄闲坐唠嗑。牛宝禄问：“二愣子，腿伤怎样了？”李二愣子说：“早就没事了，皮肉伤，好的快，已定了痂贝了。”说着，李二愣子捋起裤管让牛宝禄看。牛宝禄说：“这两天俺琢磨着，想进城里找找三壮去，看看能不能踅摸着。”李二愣子说：“东家，要是你去，俺也陪你去城里啊。”牛宝禄说：“怕你的腿伤没好透啊。”李二愣子说：“现在一点事也没有了，不信你看。”说着，二愣子在屋地上转圈走了起来。牛宝禄看了高兴，说：“俺的祖传治刀伤的药还挺管用，也是你二愣子年轻力壮，好的快呀，那好吧，明天一早，吃了饭咱们就动身，你套上挂马车，让几个长工装上车大豆，到城里卖点粮食。记着，现在天凉了，披上件棉袍，挡挡寒。”
第二天早饭后，二愣子张罗着和几个长工套上了马车，装了一车大豆，将马车停在大门口，将棉袍放在马车上，牛宝禄和二愣子坐上了马车。壮娘出来送行，嘱咐老伴：“他爹，卖了粮食将钱揣好了，别贪酒，踅摸不着三壮，就早点回来。”牛宝禄说：“放心吧，这老太太，还嘱咐俺，俺是小孩子吗，你们回。”说完，二愣子赶着马车，牛宝禄坐在马车的外首，牛宝禄将棉袍披在了二愣子腿上，马车悠悠地朝辽东城里而去。
辽东城效外一片萧瑟，暮秋的野外，庄稼已收割完，露水挂在大地的野草上，秋寒露浓，蚂蚱勉强能够跳起，飞不远即落下。路上赶马车的、挑担的、步行的，络绎不绝，这都是秋后进辽东城卖粮、卖柴，或是进城做生意、走亲串友的的乡下人。二愣子和牛宝禄一路有说有笑。
不到一个时辰，马车进了城。二愣子说：“东家，俺一年到头也来不了一次辽东城，城里就是比乡下热闹啊。”牛宝禄说：“二愣子，今儿卖了粮，咱爷俩去胡饺子馆吃饺子去，好好喝两盅。”二愣子说：“不得先找少东家啊？”牛宝禄说：“那是，可是这么大个辽东城，上哪儿踅摸去呀，只能是碰运气了。唉！”
二愣子问：“东家，上哪儿去卖大豆呀。”牛宝禄说：“二愣子，马车还是往东二道街赶，那里道北有一个日本人高木仪太郎开的粮店，专收咱辽东产的大豆高粮，往日本国运，小日本子都爱吃咱辽东的大豆，那儿给的价码高。”“嗯”，二愣子答应着。转眼间马车来到了日本人开的高木粮店前。
店小二出来迎着。牛宝禄说：“俺这大豆可是上好的辽东大豆，自家产的，给个价。”店小二用粮插子挨个插过取出给掌柜的观看，掌柜说：“这大豆个倒是不小，可是颗粒不够实诚。”牛宝禄说：“俺来你高木粮店卖豆子可不是头回了，哪年都来卖几车，今年老天帮忙，风调雨顺，大豆长的确实好，俺的大豆若是颗粒不实诚，那就没有实诚的了，你是新来的掌柜吧？”掌柜说：“既然是老主道了，那就收了，请问是要大洋，还是要奉币？”牛宝禄说：“俺们就认大洋。”掌柜说：“按现在的行情，一块大洋要兑四百斤大豆，你若是同意卖就收下，若是不同意卖，那就再找找别家吧。”牛宝禄一琢磨，说：“四百就四百吧。卖了。”掌柜的招呼店小二前来过了称，结果有大豆二千二百斤。牛宝禄接过五块大洋、二百奉币揣在怀中，对二愣子说：“二愣子，走，踅摸踅摸三壮去。往大什街走。二愣子赶着马车往大什街口走去。
大什街是辽东城二千多年古城的商贾云集之地，店铺林立，酒馆、日杂、马具、绸锻布庄、种子商店、药房等应有俱有，一派商业繁荣景像。二愣子走在什街上，感到眼花缭乱，问：“东家，大什街啥最有名？”牛宝禄说：“大什街上最有名是永安寺、胡饺子馆、怀王府、旗仓。永安寺原是三国时公孙渊的家庙，后来建寺。胡饺子馆是辽东城最老的饭馆，怀王府是三藩叛乱之一王耿精忠的王府。旗仓当年是清朝旗人存粮的仓库。”牛宝禄和二愣子在大什街上见了店铺就进里瞅瞅，见了行人就用眼睛打量，他们期望三壮的影子出现在眼前。
牛宝禄和二愣子赶着马车，从大什街西头走到东头，再从东头走回西头，见了店铺就进，虽是暮秋时节，也累的气喘吁吁，眼看着天已过了晌午，牛宝禄没了信心，说：“二愣子，也不知三壮这个兔崽子跑哪儿去了，大什街是找不着了，咱先去胡饺子馆吃饺子，俺饿的不行了。”二愣子点头说：“那就听东家的吧！”说完把马车赶往永安寺附近的胡饺子馆。隔着老远，二愣子就闻到了一股香喷喷的气味，他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啊，什么这么香啊？”牛宝禄说：“这是胡饺子馆里的饺子的香味，快去，晚了就没地方了。”
牛宝禄和二愣子将马车拴在胡饺子馆旁的一棵柳树上，从马车上拿下马槽子喂上马，胡饺子馆的店小二急忙跑过来，恭迎着：“来了二位。里面请。”牛宝禄说：“过会给俺的马打桶水饮上。”店小二说：“好嘞，放心吧您。”牛宝禄和二愣子跟着店小二进了胡饺子馆。胡饺子馆已是客满，店小二说：“有一桌刚走，给您收拾一下桌面，请二位稍等。”牛宝禄感叹：“这买卖让人家做活了，能不挣钱吗。”
牛宝禄和二愣子坐下点菜，牛宝禄说：“二愣子你点，今儿俺卖了粮，大洋不说，还有二百奉币，你就敞开肚子造。”二愣子说：“东家，随便点两个菜就行。”牛宝禄说：“二愣子对俺牛家有功，因为俺家你受了伤，今儿也是特地犒劳你来了，要不俺早就来辽东城卖粮找三壮了，别客套，你就使劲地点，想吃啥点啥。”二愣子说：“东家，千万别太破费喽，那样俺心里不安，咱就实实惠惠地，点斤饺子，来两壶酒就行了，不是说：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嘛。”牛宝禄说：“那哪行，别看咱是乡下人，可咱不比城里人差啥，就咱这一挂马车，就值点钱，你别看在这儿吃饭的人不少，可趁咱家三挂马车的主不多，你不点俺可点了。”
“来一条酱焖太子河鲤鱼，一个熘三样，一个酸菜炖白肉血肠，一碗烩小碗子汤，再来一斤猪肉大葱馅饺子，要两壶牛录白酒。”牛宝禄开始点菜点酒了。李二愣子说：“东家，少要点菜吧，这鲤鱼就不要了吧，咱不是前几天刚吃了鲤鱼吗，再说，咱兰河的鲤鱼回家叫大壮哥打两网不就吃着了吗，来饭馆要啥鲤鱼呀？”牛宝禄说：“二愣子，俗话说，'攒着省着，窟窿等着’，有钱还是得花，你看俺这辈子净想着别人了，舍不得吃舍不得喝，这不牛彪媳妇一死俺赔了二百块大洋，所以今后得想开点，吃点喝点正常，别委屈了自个，人不经事不能想开，咱爷俩今儿好好喝一顿酒。至于这太子河的鲤鱼比咱那兰河的鲤鱼要好吃的多，人家这太子河的鲤鱼个个黄麟红尾，肉鲜味美，好吃着呢。”
菜酒上齐，牛宝禄和李二愣子主仆二人就喝了起来。半个时辰功夫，酒已喝过半，李二愣子说：“东家，俺长这么大头回在城里的馆子里吃饭，得谢东家抬举，让俺今儿来辽东城长了见识。这鲤鱼真是比兰河的鲤鱼味正，这饺子吃在嘴里就是香，咋做的呢。”牛宝禄说：“二愣子，你甭客套，俺就认为你这人实在，没歪歪心眼儿，所以今儿花点小钱请你喝点酒吃点饺子是正常的事。俺听说人家城里的馆子味好是因为往里面搁了点大烟（罂粟），不然味不会这么好，还听说，这胡饺子馆的生意好，是因为当年张作霖大帅没有成事的时候，头次来辽东城就吃的胡饺子馆的饺子，后来大帅发迹了，念念不忘这胡饺子馆的饺子，曾让人特意来这儿定饺子往奉天送呢。这不，胡饺子馆名气越来越大，来客都要排号，干啥得有人捧啊，现在的胡饺子馆是关上门吹喇叭——名声在外了。”
酒壶见底了，菜吃去一半，牛宝禄喊：“掌柜的，再上两壶牛录酒。”李二愣子说：“东家，这酒好喝，可是俺腿伤刚好，就少喝点，再说还有马车，俺得赶回去呀。”牛宝禄说：“二愣子，你想的周全，行，你不喝就不喝吧，这不同在家里喝，多点少点都行，俺再喝一壶。”店小二又给端上两壶酒，牛宝禄说：“二愣子，俺给你点一滴，剩下的全是俺的。”说完牛宝禄给二愣子往酒盅里倒了一小杯，俩人继续边喝边聊。李二愣子说：“东家，以前你答应帮俺忙的事，这些日子俺也没好意思和您提。”牛宝禄问：“啥事？说。”李二愣子说：“就是俺和牛二爷家胖丫的事，俺看胖丫对俺也好像有点意思，还得东家你帮忙啊。”牛宝禄喘着酒气，一拍胸脯：“好说，这事包在俺身上，等回去咱就琢磨这事行不？”李二愣高兴地双手端起酒盅说：“行，太好了，谢东家，来，俺敬您一杯。”
牛宝禄和李二愣子在胡饺子馆从晌午一直喝到傍晚时分，喝得牛宝禄异常兴奋，一壶接一壶地喝，直呼好酒，饺子馆晚上的客人又来时，掌柜的上前来说：“两位客人，今儿好高兴，酒多伤身，还是不喝了吧。”牛宝禄说：“喝，今儿高兴。”李二愣子说：“东家，要不咱换个地方喝，您不是说有家福来楼吗？”牛宝禄一听，说：“好，那就换地方喝。掌柜的结账。”掌柜说：“正好，二百奉币。”牛宝禄从怀里掏出钱，往桌上一拍：“今儿就冲俺这二百奉币的零钱来的。”
李二愣子赶上马车，车上拉着牛宝禄准备往城外走。牛宝禄说：“二愣子，今儿的酒喝的高兴，这才叫喝酒呢，喝酒好啊，一醉解百愁啊。走，你不是说换地方喝吗？”李二愣子说：“东家，还是不喝了吧，咱早回家吧。”牛宝禄说：“二愣子你不听俺的是不？走，赶车朝北走，换地方喝。”
李二愣子也喝的迷迷糊糊，拗不过牛宝禄，只好赶着马车悠悠地往北走。不知不觉中，马车来到了红灯高挂的小楼前。牛宝禄恍惚中听到有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呀，来了两位贵客，姑娘们，快给客人请下来送上楼。”牛宝禄睁大眼睛一看，眼前是一座小楼，楼前灯笼高悬，楼前的牌匾上写着“艳玲书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几位女子正朝他们挥手，这时他才看清，这是来到妓院门口了。
牛宝禄说：“二愣子，怎么马车赶到这儿了？”李二愣子说：“俺都掉向了，找不到东西南北了。”正在牛宝禄和二愣子说话时，艳玲书馆的姑娘们纷纷上前搀扶着牛宝禄下了马车。此时老鸨上前来笑着说：“这位爷，看您今儿是赶大马车来的，一定是个有钱的财主，俺艳玲书馆的姑娘们可不同别处的丫头，这儿的姑娘是辽东城里最有名的，知书达理，您今儿就进去乐呵乐呵吧。”牛宝禄说：“这哪儿行，俺可从来没有进去过，不行。”
两个姑娘将牛宝禄搀扶的更紧了：“有啥不行的，不到这地方来过的男人叫男人吗，这辈子活的都屈，人活着不就是图个乐呵吗，有钱不花，死了白搭，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今儿活着，谁知明儿的事呀。走吧，爷。”
牛宝禄嘴里说着不，手捏了捏怀里的五块大洋，腿不知不觉地跟着艳玲书馆的姑娘们上了楼。
（责任编辑：王志胜 排版：王志胜 图片来源于网络）
REVIEW
读而思
duersi
作者简介：宋宗兴，1963年11月生于山东省惠民县王判镇。1980年10月入伍，1985年考入武警黄金技术学校测量专业，毕业后回武警黄金四支队任职，历任班长、连长、股长、参谋长等职。2001年9月转业到辽阳市工商系统工作。1996年至2003年期间，参加辽宁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专科、本科自考学习，并以优异成绩毕业。2006年7月开通新浪网个人博客“沉舟侧畔”，坚持利用业余时间创作，写下博文1000余篇，内容包括好人栾福山、开心辞典、百科集粹、散文、诗歌、小说、词作、歌词、灯谜等。出版了长篇小说《樱桃红了》，传记文学《流金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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