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史光荣丨小说/碰瓷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史光荣：已是知天命之年，供职于山西省垣曲县经济和信息化局。工作之余，以书为伴，以写为乐，有多篇作品发表于报刊及网络平台。
史光荣
这些年来，赵大蔫的生活一直没有起色，日子过得皱皱巴巴，就像他的名字一样蔫不拉叽，毫无生机。
这也不能怨赵大蔫，不是他不好好干，而是他的运气实在太背了。前几年，他在外打工时，媳妇突然病了，马上撂下活，回家精心照料了好几年，最终人没扳过来，日子也塌底了，积蓄花完了，媳妇也没了，唯一的儿子也到谈婚论娶的年龄了。
人这一辈子，可不为自己活，也得为儿子活着。媳妇刚入土过了头七，赵大蔫便出门揽活了。后来，他在省城辛辛苦苦打工挣了钱，盘算着给儿子在县城买套房子。可是，还没等房子定下来打首付款，他就出事了。那天他凑工余时间，到附近的公用浴池里洗澡，结果就突然晕厥，倒在了澡堂的地板上。
送到医院一检查，肝癌晚期。
儿子赶到医院时，医生说，最多也就一个多月时间了，已没有做任何手术的必要了，做不好或感染了，比这还要快，当然钱多的话，也可以到大医院去试试。
由于犯病时不在工作时间，也不在工地上，连去工地的路上也不算，因此构不上工伤，一切费用都要自己出。
赵大焉心疼钱，当即吵着闹着要回本县治疗，新农合只能在县医院里用，报销比例高些，他不能白白糟蹋攒给儿子娶媳妇的钱。
他又想到了死。
反正是死，怎样才能给儿子留些娶媳妇的钱呢？他睁眼闭眼想着这个事。
他想到了医疗事故，要是开错刀了、输错血了、用错药了，让儿子大闹一番不是也能得到补偿吗？可医院用的是保守疗法，只增加点营养，别说手术，液体都不多补。
他又想到跳楼，可实在没有理由，人穷总要讲道理，再说死了还不一定能讹下钱，不行。
他想了一圈又一圈死法，又一次想到了去撞车。
他见过这事故，邻居老马比他还小，横穿马路时，被一辆高速驶来的小车撞飞了，像小鸟一样，“噗呲”一声，落到路边地上，头下渗出一大滩黑血，人就没了。
后来车主托村长出面说事，赔了30万了事，当时，他伤心地落下了一长串眼泪，现在想想，也值，他虽人没了，但他儿子用赔的30万在县城里买了房，娶了媳妇，现在过得像城里人一样，要是老马还健在，就是打上一辈子工也不一定能弄下这般光景。
唉，人这一生，各有各的活法，也各有各的死法。
赵大蔫借口想单独出去走走，散散心，坚决不要儿子陪。
不能老在医院门口等，过往医院的车辆都主动减速，轻轻地驰过。
赵大蔫默默地走过一条小河，走向不远处的二级路边。那儿有个丁字路口，他仔细观察了一番，行人并不多，直行的车辆都不减速，喇叭也不打，呼呼地开过。
赵大蔫捏了捏上衣口袋里的身份证，还有别在腰带上的手机，里面存着儿子手机号，刚通过话，这是一旦出了事，通知家人的最好办法。
这时，一辆普桑过来了，他向前猛一窜，又嘎然站住。撞上这破车，即使死了，估计也赔不了多少，再判他刑也没用；要撞就撞一辆高档一点的，估计能多赔些。赵大焉胡乱想着，脑子晕晕的。
“你找死啊！”，普桑“噌”地一下开过去了，甩下一串骂声。
赵大蔫抬头一看，又一辆铮亮的黑色越野车开了过来。他觉得这车应该很值钱，那开车的人也就一定是大款了。
“噌”地一下，赵大蔫向这辆豪车弹射过去了。“砰”的一声，低闷而沉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瞬间，鲜血从衣服里渗了出来，顺着马路流淌，像一朵妖气得瘆人的花朵。
赵大蔫脑子一片混沌。他微微抬起头，想朝司机摆手，想告诉司机：“你把我撞了，你出钱吧。”
但他朦胧里只是见那辆豪车颤抖着顿了一下，一加速，飞离了现场……
赵大蔫再次醒来时，看到儿子坐在身旁。他微微动了动嘴，低声说：“我怎么没死？司机呢？赔的钱呢？”
儿子哭丧着脸说：“爸，别说了，交警刚刚说肇事车辆是一辆套牌车，现在还不知道该咋查，虽说成立了专案组，但破案还有个过程，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查到。而且，交警调了监控录像，说你是故意碰瓷哩。”
赵大蔫脑子瞬间又一片茫然，他动了动嘴，却啥都没能说出来，只是感觉泪水从眼里涌出，滚落到嘴边，咸咸的，涩涩的……
（责任编辑：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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