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普罗米修斯的火种(19)
文/吕施张
【简介】
他救过她,也度了她,对她意义非凡,她喊他老师。现如今,她却要围猎他。
一切的故事都围绕着这个终极目标而展开。
心理学上有句话:你心里有钩子,别人才能往上面挂东西。一切的前尘往事都掩映在以自己为诱饵的棋局下,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卷进棋局里的每一个人既是棋子,也在执子;子子关联,人人各有图谋。
商场上的伐谋伐交,看似步步蚕食,实则为了烧毁一切阴郁污秽,浇筑通向希望的生门。
爱情、友情以及亲情都被搅进了棋局内,成为她谋胜的筹码……但正如老子的《道德经》所言: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是的,就如普罗米修斯的火种降临,烧出了人性中的一片温暖光明。
第十九章 来日方长
——工作上的事先不要操心了,先养好身体,不然方律师可是要找我麻烦的。
拿着方挚仁的医生纸请病假当天,杜德生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对简钰说。
工作合约签订前,方挚政向简钰要求与杜德生见上一面;虽说是要求,但一副势在必行的语气与神情。彼时他肃穆严正的面容与当年考察宝贝女儿方橙子选择的高中留学学校无异。对着独立特行的方橙子和有主见、有远见的简钰,方挚政的操心向来都是难以着手;但也不妨碍他总能见缝插针地将自己的关怀渗透进去。
——事到如今我也不强求你会改变主意,我也知道你完全有能力过好自己选择的生活,但也请你成全我作为一个长辈的顾虑。
方挚政误解了简钰的沉默,有些卑微地补充了一句。
简钰莞尔一笑,她不是尚未懂得父母心的橙子,没有理由拒绝方挚政真心实意的关心。她默然只是碰巧想起了一些旧事。
方挚政与杜德生两人闭门谈了将近两个小时。谈话的内容简钰不得而知,她被拒在了门外。
简钰拿了两天假,连着周末,一共可以休息四天。办公室对外说法是出差了。
方挚仁开了一堆内服外敷的药,让简钰回家休养,还临时调了一台频谱仪给她用。然后又特地叮嘱谁也别去打扰她,关键要静养。
虽然没有言明,但大家就是知道这句话显然是用来规约毛置行的。
打动一个姑娘的芳心,难道还有比在生病时关怀备至更好的时机吗?至少在毛置行看来是没有的。他知道简钰住在香格里拉花园,就千方百计地想要混进去表现,无奈谁也不支持他;庄则晔甚至还特意交代小区的管家——这人不是我朋友,不能让他进去。
毛置行当下气恼地说,不让我进?大不了我也买一套别墅,谁还不是个业主?这当然不是一句气话,他还真跑过去看房。
庄则晔又想出第二招来整治他。
新能源汽车的项目原本都在抢进度,庄则晔便天天抓着项目组加班,敦促大家全力以赴一心专注工作。毛置行只是心性未定,不是任性妄为;他作为项目的负责人,自然不能在大家热火朝天干活的时候拖后腿,尤其普思利还在这个项目下了重本,于情于理都要郑重其事地尽心为之。
高强度的工作对庄则晔而言也算家常便饭,他可以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依然能保持精准的工作状态,这都是长年累月磨砺出来的身体和生理素质。毛置行可不行,被他折磨得严重睡眠不足,于是干脆住在了办公室。毛建国不明真相,难得看到毛置行对工作上了心;他还特意夸赞了庄则晔,承诺出成绩那天一定要重奖整个项目组。
不过如此一来,庄则晔自然也抽不出时间陪伴简钰。他向简钰要了一把家钥匙,这样他忙完工作后,再晚也可以赶过来;即便简钰睡着了,他能看上一眼也是安心;更何况早上还可以同她一起吃个早餐。
简钰养病这些天,一日三餐都是陈嫂亲自操持的。对于吃,她向来随意,本不想麻烦任何人,但方挚仁不同意,他说生病更要吃得健康有营养;简钰口味又习惯清淡,陈嫂可谓是费了些心思。
竹里馆派来送餐的小工是个实心眼的小伙子,每回都会遵照陈嫂的吩咐:先看看简钰两眼,然后再问一句“简小姐,你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天三趟,回回都执行得一丝不苟。简钰在哭笑不得之余却感受到了丝丝的暖意。
时间走着走着就到了周日上午,简钰处理完工作邮件便听到了门铃响。她下意识瞄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11:14,应该不是竹里馆的送餐小工,他都是踏准12:00到的,分秒不差。于是披了件毛衣外套走到门口处趴在猫眼一看,竟然是庄则晔。
昨夜庄则晔没有过来。他一早便同简钰打过招呼,说晚上与毛置行一同宴请几位重要的客户,喝酒是免不了的,一尽兴也不知道要搞到什么时候。庄则晔这通电话除了交代行踪,主要还是叮咛简钰别再劳神工作,早些休息,睡觉时锁好门。
方才在猫眼中没看清楚,现下门一开,庄则晔那张挂了彩的脸就直直地撞进了简钰的眼眸;她先是吃了一惊,继而心念一转,有些不确定地问,“小毛打的?”
简钰这份通透的心思让庄则晔不由得暗自赞叹了一声,下意识就要给她展露个赞赏的笑容;不料肌肉一动,就扯到了痛处。
“哎呀~~~”
庄则晔其实伤得不重,嘴角挨了一拳,流血了,鼓起了一个包;当时已经冷敷、处理好,无大碍。
简钰凑近了些,有些心疼地说,“怎么不躲啊?让他消气的方法很多,干嘛白白挨一拳。”
庄则晔长臂一伸,抚着简钰柔软的腰肢便将她搂进了怀里;张扬着一幅舒心惬意的表情说,“我干嘛要躲?这小子就是一时想不明白,等他哪天想通了,他揍我的这一拳肯定是要还的。再来,我受点伤,不是还有你疼吗?”
简钰伸手揉着他的头发说,“嗯,我来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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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置行很是郁闷,不是因为他揍了庄则晔,而是因为大家不问前因后果便一致认定是他不对。他蓄着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便蹲在小院子的草地上烦躁地揪着草。斑竹和欢欢不明所以地跑过来找他玩,结果被他一顿呼天抢地的乱嚎给吓跑了。
昨晚那个饭局,安排在了竹里馆。推杯换盏,宾主尽欢,双方都喝了不少酒。陈嫂干脆让庄则晔和毛置行都住在了客房。
今早人还在睡梦中,就被陈嫂粗鲁地推门进来灌了一碗醒酒汤。毛置行的起床气可不敢冲着陈嫂来,只得央求着让他多睡一会。睡醒后,下楼到厨房找吃的,结果就在门口处听见陈嫂让庄则晔去给简钰送午餐。毛置行一听便来了劲,一个箭步冲到两人跟前自动请缨——让我去,让我去。
不料陈嫂不给他表现的机会,轻推了一下他的肩头,说——老四去最合适,你凑什么热闹。
毛置行不服气,哔哩吧啦地说自己怎么就不合适,陈嫂不能偏心不给他表现的机会。
陈嫂被他闹烦了,直接就给他来了一个猝不及防的绝杀——人家是男女朋友,有你什么事。
嗡得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炸开了,脑袋里有一瞬间的空白茫然。
庄则晔当时也被陈嫂的直接给吓得心头一跳,虽然眼下不是公开两人关系的好时机,但是既然已经说出来了,那便比什么都要好。于是他在毛置行惊疑不定的眼神中缓缓地、笃定地点了点头。
然后,庄则晔便眼看着毛置行直接给了他一拳。
陈嫂惊呼下引来了陈哥;陈哥费力将毛置行拉扯了出去,还喝令他一个人好好反省一下。
啧,他反省什么,他有什么错。
陈哥又走了过来,有些心痛地说:“你别揪秃了我的草地。”
毛置行的怒火一下子就找到了出口:“我都这样了,你还担心你的草地?”
陈哥故意问:“你哪样啊?你揍了老四,自己却毫发无损;老四打过擂台,如果不是他存了让你的心,你怎么还可以挺着一张帅脸在这里装林黛玉。”
这一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毛置行徒然拔高了声调:“他抢我女人,难道我不该揍他?”
陈哥故作惊讶地反问,“简钰何时成了你的女人?”
“我……她……”毛置行一肚子气,但偏偏又拿不出任何理由来反驳陈哥这句话。
简钰确实不是他女人,她甚至还说过他们两人不合适,让他不要再浪费时间在自己身上。当时简钰说了一句至今他都似懂非懂的话,她说——这世间总有些人和事,是与你无缘的。如果你一味地不肯看清楚明白这一点,你会错过很多。
可那时候,他自以为这一切都是考验;他小毛总从小到大,就没有体会过“求不得”的遗憾。
但纵然简钰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自己的追求,庄则晔也不能背着自己去追求简钰啊,他觉得这是背叛。
陈哥又说:“这哪叫背叛啊?按你说,老四追简钰叫背叛;反过来,假如是简钰追的老四,那是不是就可以视为正确选择?”
毛置行听出了陈哥话里有话,他问:“你什么意思?他们两人是不是一早就在一起了,你们全都知道了?全世界就我一个不知道?”
陈哥不吭声了。他也没有一早就知道,只是一早就看出了端倪。
庄则晔闹出那场小风波后,他也曾问过陈嫂,结果原本是坦诚透亮的枕边人却对自己守口如瓶;软磨硬泡也只得到一句话——有什么好猜测的,到了该说的时候,两人自然会说。
今早三人喝茶的时候,庄则晔亲口告诉了他们夫妻二人。庄则晔还说,简钰暂时还不想公开,就身边亲近的人知道就可以了。言下之意是要他们都保密。
小毛怎么办?当时陈嫂就问了一句。
庄则晔说,自己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好好同他交待。
事情就是这么一件事情,但是毛置行偏生要钻牛角尖。陈哥也懒得去跟他再讲什么道理。
这时候,陈嫂端着一只碗走了过来。
“喝了。”
毛置行赌气不理会陈嫂。
“喝了。”陈嫂又提高了声调。
毛置行愤怒地看了陈嫂一眼,陈嫂反过来狠瞪了他一眼;心一怂,乖乖地接过来,喝下了那碗黑不溜秋,不知为何物的液体。
“给你清心火的。”陈嫂补了一句。
陈哥领了陈嫂的眼神,拿着空碗走了。夫妻两人是要轮番做毛置行的思想工作啊。
陈嫂挨着他坐了下来,说:“平心而论,老四平时虽然嘴上不饶你,但其实心里是最疼你的,那些看似锋利的言辞多半也是对你的敲打。你抿心自问,是不是一有事就张口喊'四哥’?哪次你有事,不是他出手摆平的?你那些被你老爸夸奖的商业策划,你那些断不掉的烂桃花……今早,老四还说会给你一个交待。人家两情相悦,为什么要给你一个交待?还不是因为老四看重兄弟情啊。”
毛置行哼了一声;陈嫂说的都是实情,庄则晔待他真的比亲兄弟也不为过,但是……只是……他一时半会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他毛置行居然也有求不得的事情,意难平啊。
“你看,”陈嫂指着院子角落的两棵树说,“这两棵树,是同一时间种下的;受的阳光,水分、养分都是一样,现在居然连高度、树冠大小也长得一致了。你再看,它们感受风的摇摆幅度是不是也一致?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就叫同频。
像简钰这种女孩子,自己这么优秀,她要什么没有?怎么会在意外貌、家世这些外在的东西?能吸引她的,肯定是这个人的思想,这个人的人格魅力。
你很好,就是太年轻了。而且自小就含着金汤匙出生,人生的风风雨雨都有人帮你挡着。这就意味着你对人生的理解、规划都跟她很不一致。但老四就不一样,老四也是平常人家的孩子,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你比我清楚得多。他们两人,是同频的啊。”
毛置行虽然还在生着闷气,但是脸色显然已经缓和了许多。
陈嫂无声地笑了笑,将还犟着的毛置行一把拉进自己的怀里,像个长辈一样给了他一个拥抱。
她摸着他的头发,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话,“你最小,平日大家都可以宠着你惯着你;但是在一些是非面前,自己要分得清楚,也该长大了。你啊,还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