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年华】| 焦孟云作品:故乡情
去年的一天,妈拉着我的手说:“儿啊,我和你爹都年近九十,我们想回家,我想躺在柴桥老屋旧眠床过世。”树高千丈,叶落归根,于是我遂了她的心愿。不久,弥留之际,她看着老屋的天花板,安祥地离去。
料理完母亲的后事,我和弟弟妹妹们又聊起老家的旧事。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儿时的欢乐,少年的梦幻,青年的酸涩,壮年的成熟,都连接着故乡情丝,千丝万缕。这真是:
小院依稀旧梦真,呼哥唤妹一家亲。
庭前不见娘身影,屋后唯留椿树根。
蜡烛煌煌应有泪,香烟袅袅总无痕。
蓬门喜有绵延草,为报春晖岁岁新。
穿过柴挢头,沿着老街,美丰弄,蒲鞋弄,当典弄,小巷深深,曲径幽幽。至樟漕头,路转宁远堂,朝前百米过大昌顺谢氏旧宅,便是我半辈子魂牵梦绕的老家三食堂,那是族亲焦雨亭先生私宅,后被国家经租,大跃进年代,这里办起了大食堂,故有这雅号。百年老屋,门墙斑驳,它和我们一起经受了大跃进的狂热、文化大革命的动乱,也一起分享了恢复高考的喜悦,分享了改革开放四十年的伟大成果。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母亲虽然仙逝,但故乡尚在,她以母亲博大的胸怀,拥抱她的女儿,亲吻她的女儿,使我感到家的溫馨。我抚摸着家中老旧的柜子,椅子,从前间到后间。前间曾是我二弟弟的婚房,后间曾是大弟弟的燕巢,穿堂对过偏间曾是我的闺房,留下了少女相思的梦幻,旁边小偏间是我坐月子的红房。柴桥人有旧风俗,出嫁女儿不能回家生产,更不能除夕在家坐月子。说是会拔走娘家风水。我是腊月十七生的儿子,除夕却正好在娘家度过,我妈不在乎这些。她说:“儿子要好,女儿同样要好,她婆家路远,大过年的,能住到哪里去。”就这样,一家三代住在这个陋室,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欢乐祥和的大年。
我们家有一囗大灶,小时候穷,童年的我常和小伙伴一起去拾柴火,挖野菜,采野果子,还去捡稻穗,用灶火来爆苞米花吃,煨土豆和红薯,可香哩!我是家中的大女儿,每天早起,利用灶火余光背诵英语单词。期末,老师来家访,说我很努力,很聪明。可惜因家庭条件差,我只能辍学,为此抱憾终生。恢复高考那一年,我三个弟妹同时考上大学,在柴桥小镇传作美谈。大红的录取通知书,像春天的燕子,带着无限的希望飞到我家。那天从来不喝酒的老父亲,激动得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说:“孩子啊,你们一定要努力,不要辜负故乡人民的期望……”帶着家乡人民的厚爱和重托,他们踏进了高等学府深造。自古寒门出英才,距我家一门之隔的大昌顺,有一位叫谢旭人的青年,每天临窗攻读,自学成才,后来成为国家财政部长,共和国的当家人。他是我们学习楷模,是故乡柴桥的骄傲。三食堂一共走出十几位大学生,有复旦、交通、浙大、南京大学等名牌大学,他们为故乡争了光。
往事如烟,岁月如歌,十七岁那年我进柴桥供销社工作,三尺柜台一干就是三十几年。我的夫君朱孟川是柴桥中学的物理高级教师,他把青春年华都献给了他所热爱的教育事业,“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像所有的教师一样,心甘情愿作一片綠叶,让红花更加绚丽多彩。2012年欣逢柴中六十周年校庆,我俩作为老师和校友,参加庆典。昔日的低矮教室,换成了明亮宽敞的高楼大厦,还有图书楼,教育楼,多媒体教室,一流的学生寝室,四百米塑胶跑道……柴桥小学和柴挢中学,是镶嵌在芦江河的二颗璀灿明珠,是柴挢的二块招牌,学校兴则故乡兴。政府巨额投资,使老校焕发了青舂。
回家后心情难以平复,写了一首《七绝·忆柴中》:
岸柳依依芦水滔,桃花曾染旧襟袍。
黄昏闲话当年事,梦里重回学苑桥。
回忆那时我们住在校内十二平方的小屋,集书房、客厅、卧室、餐厅于一身,屋内唯二椅、一床、一桌、一柜而已。正如刘禹锡写的,“斯是陋室,唯吾德馨,苔痕上阶綠,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孺,往来无白丁……”我们在学校一共住了六年。昔日孟母三迁择邻,而我们却得天独厚,我儿在朗朗书声中长大,从小便养成了刻苦学习的好习惯,使他顺利完成初高中学业,考进重点大学。毕业后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今年清明,远在外地的兄妹回故乡祭扫母亲坟墓。回来后,路过芦江河的后洋田,这里河面开宽,河水清澈,记得小时候沒有自来水,饮用水都是用水桶从后洋田抬回去的,到了夏天我弟他们就来游泳,摸蛳螺,摸鱼虾。前几年由于环境污染,水不干净了,水面还飘浮着尼龙袋等杂物,这几年加大了整治力度,“五水共治”,水慢慢又开始干净了。应有关部门之约,我写了一首小诗,为五水共治点赞:
喜看清流賴共治,盈盈一碧去愁丝。
官声总在民声里,绿水青山催我诗。
愿故乡的山更绿,水更清,我相信她将越来越美,越来越好。这也是您儿女的殷切期盼!
本栏目主编:张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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