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旧时雅加达的中国人与赌博行业
荷兰殖民时代在巴达维亚(雅加达)的中国人开设的赌摊。
将总部设在巴达维亚(雅加达)的荷属东印度(VOC)殖民政府,将赌博视为增加税收的机会。尤其是城中的中国人,尤其喜欢参与赌博。自1620年,华人甲必丹就已获准在巴达维亚城内外开设数家赌馆。
然而,一直到19世纪末,女性、荷兰人和军队都被禁止进入中国人拥有的赌博场所。
华人社会有两种赌博游戏。一是赌牌,二是赌骰子或押宝。在纸牌赌博中,不需要庄家,就像欧洲模式纸牌游戏的一样。而在骰子赌博游戏中,则有庄家坐庄,而庄家往往是经营管理赌博场所的人。
巴达维亚的类似赌博游戏还有其他种类,如源自骰子数字的赌博游戏。巴达维亚的华人社区流行一种Capjiki(译者按:应该是闽南语“十二支”,即十二生肖或十二地支的押宝赌具)赌博游戏。这个押宝游戏很受欢迎,因为它玩起来比较简单又便宜,比较迎合社会底层花小钱赌运气的心理。
人们玩Capjiki,从赌摊摆出的12张图片里,挑选其中一张押钱。在每个开奖日晚上,也可能是第二天早上,就可以知道好运与否。
此外,还有一种类似的赌博游戏叫做Sikia(类似十二支),它比Capjiki更诱人,因为这种玩法让押中者有机会获取高额的“赌利”。
Capjiki 和 Sikia 都是与警察玩捉迷藏的非法赌档或赌摊。雅加达有合法开设的赌博场所,殖民政府从中征税。
但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进赌馆玩,因为在赌馆里玩需要大赌资,没有实力的赌徒玩不起。看到收取赌博税的好处,殖民政府还开设了仿效荷兰的公众彩票。然而,当时荷兰彩票这种独特的玩法,对于收入有限的人来说并不受欢迎。
荷兰殖民时代的华人赌馆。
他们更喜欢通过在Capjiki或Sikia上下注来实现梦想,因为这些玩法没有限制玩家下注多少钱,且周转速度更快。
除了这两款游戏外,Betawi(对巴达维亚社区或该区域原住民的统称)的华人社区,还流行一种Angkong(闽南语“尫公”,画有神像画的纸牌)赌博游戏,这种游戏的玩法与Capjiki相似。
即便是政权更迭亦或是时代变换,赌博这种古老的游戏始终没有消失。尤其是当社会经济状况不景气的时候,赌博反而成为一个有吸引力的投机机会。例如,六十年代至七十年代,印尼的赌博行业再次兴起。
花会押注的内容
六十年代初,雅加达出现了一个叫Hua Huwe的押宝赌博游戏。Hua Huwe与Capjiki和Sikia类似,只是多增加了24张图片。(译者按:Hua Huwe是闽南语“花会”。花会的赌法很简单,它设出三十六种可能性,也就是分为三十六门,每次预先定下其中一门为中彩之门,参赌者如果押中了,可以得到相当于自己赌注三十倍的赌彩,如若没有押中,则赌注全归设赌者所有。花会庄家每日早上将一幅卷轴包裹好后当众缚于屋中梁上,参赌者便开始自认一古人名或动物名或数字,并注上钱数,投入一个木柜之中。到了开注之时,老板当众从梁上将画轴解开、下展,然后打开投注的木柜,按参赌者所押的名号,吃进或赔出赌注。)
民国年间花会本。
清代手绘花会赌博书。
那时,巫师和算命先生的生意都很好,可谓门庭若市。因为很多人会前去占卜问卦,今晚花会将开出什么数字。人们也经常光顾Toapekong(大伯公,土地神庙),到这里求神问字。尽管在新秩序(Order Baru)初期,因为政府排华的缘故,人们都尽量避开这种与中国文化有关联的地方。
在雅加达,有好几个大伯公庙,比如城里的Petak Sembilan toapekong(金德院)。当时庙里面往往挤满来自不同宗教的人,人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拜神,而是为了问庙里的住持,今晚花会将开出什么数字。之后,大家会通宵等待数字下降。
位于雅加达唐人街草铺的Klenteng Petak Sembilan金德院。
花会在当时的农村也很盛行。当时人们从汉语中查明了“华”和“会”这两个词的由来。有趣的是,跟据当时的人说,如果有人输了,他会大喊一声“花”。相反,如果有人赢了,他会高兴地大喊一声“会”。见花会赌博的在社会上造成种种恶果,终于政府禁止了这种赌博行为。因为按照当时各种传言,很多人因为参与花会赌博倾家荡产而发疯。
因为嗅到到博彩业的机会,当时的印尼政府推出了Nalo(译者按:Nalo是National Lottery的缩写)、Lotto(乐透)和 Oto Fair,类似于现在公益性的体育彩票。在雅加达博览会上,阿里省长(当时的雅加达特区省长Ali Sadikin)准许米南族(Minang, Minangkabau米南加保族简称)风格的赌博游戏KIM(Kesenian Irama Minang,一种米南族的韵律诗游戏),每场游戏都伴随着乐队现场演奏Minang风格的乐曲。
米南族赌博游戏的数字纸条。
在这种赌博游戏中,人们必须在分发的小纸上划出一排数字,同时跟随歌手从大玻璃杯中取出的数字球。拿着数字球时,歌手用幽默的的语言说出代码语言列出的数字,例如数字4称为椅子或长凳,数字8称为眼镜,相同的数字称为结婚号码(22、33、44等)。如果一个人设法连续划掉一排或横穿一排,他必须立即举手,音乐立即停止。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大约在七十年代,雅加达开设了政府允许的赌博场所,政府认为这些场所能够为城市的发展带来巨额税收。例如 Senayan 的赛狗和Pulo Mas的赛马。
赛狗赌博是在晚上进行,每天赛狗场都是座无虚席。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经营赛狗的公司最终破产,他们的一些赛狗因无人照顾变得瘦骨嶙峋,甚至被放逐到街头成为流浪狗。
除了分散在老城草铺区的几个赌博场所,首都特区政府在Ancol开设了海莱(Hai-lai,西班牙语Jai Alai)回力球馆,来自西班牙的运动员,用藤条做的特殊手套进行回力球比赛,而观赛者则为球赛的输赢下注。其中有一些回力球球员,后来还和印尼的女孩结婚生子。
位于Ancol的海莱Hailai球馆,后来改为海莱娱乐城,2015年发生火灾被烧毁。
西班牙回力球运动(Jai Alai)。
开设这样的赌博场所,遭到了雅加达神职人员的强烈反对。然而,为了增加首都特区的收入,阿里省长依然我行我素,坚持发展他的博彩项目。在七十年代后期,首都特区政府甚至为开设美国拉斯维加斯模式的赌场大开绿灯,这些赌博场所主要集中在 Gajah Mada 和 Hayam Wuruk 街道上。
印尼中央政府看到可以从博彩业获得丰利,也加入了博彩合法化的行列。例如体育彩票Porkas(译者按:Pekan Olahraga Ketangkasan,幕后老板是与苏哈托家族关系密切的华人富豪罗比Robby Sumampow)、希望抽奖Undian Harapan以及有奖社会公益基金SDSB(Sumbangan Dana Sosial Berhadiah)。除了合法的博彩公司之外,在雅加达的一些传统市场甚至是人行道上,非法的街头赌博仍然猖獗。
街头赌博花样繁多,但常常被认为是团伙合作的骗局。有兴趣参赌的玩家,在可以转动的轮盘上,押注自己心仪的数字。等玩家都下注离手后,庄家开始转动轮盘。当轮盘完全停止,轮盘上的指针指向的数字,就意味着押注这个数字的玩家中奖了。
但这种赌博有很多出千的花样。例如,除了在场的庄家外,围观的人群里,其实有许多是托儿。因此,懵懂的玩家,最终都会变成口袋空空的输家。街头赌博的模式,还有摇骰子买数字的, 甚至有下残局棋的,这样的街头赌档,一点零钱都可以玩,当然奖品也很有限,甚至可能只是一支丁香烟。
每当社会经济出现疲软下行,人们的兴趣总会再次转向赌博。九十年代中后期,雅加达再次兴起类似于花会的Togel(toto gelap猜数字赌博游戏)赌博热。出现过更大胆的情况,就是几乎每个路边摊都提供早餐抽奖。
当然,参与这些街头赌博游戏的,不论是庄家还是玩家,早已不再仅仅是华人了。(编译:Jupiter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