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搬家七周年纪念日

文/高英  〔原创作品〕

七年的时间,展望起来很长,回忆起来很短。

七年前,也就是二零一四年农历六月初六,我家从镇西头搬到了镇东头,开始在目前生活的小山村定居。

搬家前我们已经置办好一些新家具直接放在了新居中,而这些家具多半是从本地兴宏家具店买的,我灵机一动,就试探着问老板能否帮我们搬家。

兴宏家具店朴实善良的老板很痛快地答应了,并且只收一百块钱的搬运费用。一大早看着兴宏家具店的连襟兄弟从我们所租的四楼房间里把中型及以上的家具麻利地搬下楼去,不由赞叹经常送家具上门的他们真是搬运家具的内行。

好在我们的新居是一楼,搬运家具相对轻松。不过毕竟是盛夏时节,搬运完毕后大家都是满头大汗,可这对连襟兄弟一不吃西瓜二不喝茶水就要离去,我过意不去,就主动加了二十块钱让他们买早餐——那时生活拮据的我们三口人一个月的饭钱不过三百元左右。

就这样我们格外低调地搬了家,没有惊动任何熟人或亲友,也没有放鞭炮摆宴席,以至于同楼同单元的邻居都不知道我们的具体搬家日期。

之所以买这个僻静路段的房子,首先是贪图价格便宜,我和我家先生属于白手起家,买房完全靠自己,既无积蓄又不想承受过多压力的我们没有挑剔房子的实力;其次是还没从突然失去父亲的痛苦阴影中走出来的我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修身养性,默默疗伤——心灵创伤的愈合总是需要很长时间。

而在前一年秋天突然临时决定买房的初衷,不过是想给孩子一个稳定的家,别像租房时那样搬来搬去。非常感谢当初所有借钱给我们买房的亲友,我总对女儿说我们所住的房子充满了亲友们的善意。

就是这么一个单纯的初衷,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从此开始了陪伴孩子成长兼顾写作的以宅家为主的简单生活。

这种生活方式脱离了社会主流,更不符合小山村人的价值观,因此难免招致非议,甚至有个别喜欢窥探隐私的小人会给我们无中生有地造谣滋事并至今还不断到处散布匪夷所思的流言——这样的人实在想不通我一个平凡女子怎么能够坚守一种耐得住寂寞且自娱自乐的清贫生活。

我的真实经历所带来的教训是,即使一个人要过非常低调的生活,也要弄清周围环境的风气如何,盲目进入一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生活环境,必然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即使遭遇一家爱搬弄是非的小人邻居也会让你十分头痛——这样的小人惯于欺软怕硬,只要占不到便宜就以你为敌。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同楼层的三户人家相安无事,平时各忙各的,既能互不干扰又能友善相待。这真是我家莫大的福气。

七年过去了,我一直深居简出,没在这个小山村交一个知心朋友,和周围的人保持着点头之交的礼貌距离。不过,某家小人以为我缺朋少友好欺负却是一个天大的误解,自觉地在本地不交朋友并不意味着我没有朋友。

事实上,当我选择远离消费主义以及远离社会主流生活时,已是心灰意冷,不想和任何人来往。那时候我悲观地想:从此假如我一个朋友都没了也无所谓。

出乎意料的是我的朋友们从来没忘记过我,更不肯抛弃我。这七年,总是有人主动联系我,总是有人主动关心我,朋友们从来不计较我的凉薄。我那颗几乎冷却的心,终于被真挚的友爱捂热。“穷在山村有人问”的现实状态,成为了我人生中的阳光,重新把我的灵魂照亮。

朋友们如何看待我如此生活?有人觉得我屈才,有人觉得我消极,有人觉得我在世外桃源生活。

消极是有的,至于是不是屈才目前还不好说,而世外桃源是没有的——我始终认为桃花源只是人的一种精神向往,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桃花源只能在人的心里。

这七年,我家女儿由一个懵懂孩童长成了有志少年;这七年,我写下了一百几十万文字记录生活和自己的所思所想;这七年,我和我家先生在经历了一些风雨之后夫妻感情更为笃定;这七年,我一点一点走出了丧父阴影开始拥有独立自我;这七年,我拍下了小山村的不少花花草草、枝枝叶叶作为自己所写文章的配图发在网上;这七年,我与大自然倾心相伴与南山相看两不厌;这七年,我终于可以分清人际界限开始有所取舍……

正如当初搬家时无法预知七年后的今天我是什么状态一样,今天的我也无法预料再过七年的我会是什么状态,只是希望七年后的我更为从容,更为和乐。

人到中年,在老家我已经变成了一个缥缈传说,在此地我只是一个古怪过客,在路上我只是一个普通行者。

我活得卑微,因为我知道在宇宙中自己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因为我知道在俗世间自己不过是一个不足挂齿的凡人。

我活得自在,因为我一直在追求最适合自己的生活,因为我一直在过不违心意的日子,因为我一直在坚守内心的做人原则。

无论如何我都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我们一家三口温饱不愁且都有各自的爱好可以自得其乐,日子虽清贫但不会迷失自我,朋友不很多却是真诚相待、情投意合。

或许我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会慨叹:从小被我娇宠到大的女儿居然可以拥有她自己独立自主的生存之道,居然可以开创出别样特色的家庭生活。

对于我个人来说,这七年没有沦陷于抑郁的泥潭,能够活下来就好。这七年,我是活得半称心。

别了,过去的七年;你好,未来的七年。我在日渐老去,也在日渐振作。

高英写于2021年7月15日,农历六月初六,周四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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