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敏兄弟

2014年，家乡文化馆主办了“秀水研漪”朱敏书画作品展，过去一看，水平果然了得。古语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而我与朱敏近40年没见，自然彼此的变化可谓天翻地覆——从前，他在我的印象里是个薄嘴皮子，非常喜欢说、也很会说的一起在苗圃里做小工的小弟弟；没想到今天他竟然在书法艺术方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我与朱敏——更准确地说是朱敏兄弟相识，始于1973年的暑假。那时候，我和我哥还都是初中生。朱敏的哥哥朱捷当时在城西中学读高中，大我们两三岁。我父亲是他的语文老师和班主任。朱捷的学习成绩在他那一班学生中非常优秀，并且因为他和我父亲对历史和地理的兴趣一样浓厚，所以，我父亲十分喜欢这个学生——即便是拿“得意门生”这样的词来形容朱捷在我父亲心目中的地位也绝不为过。并且就是他毕业后很多年，我父亲还会偶或提及他昔日的这位学生。因此，也就有了那年暑假，朱捷兄弟到花园公社苗圃打零工，我父亲将这信息传递给我们，我和我哥哥先后加入其中的那一段经历。

我哥哥是在我前面一两天去苗圃打零工的。他去的第一天干的什么活？拉香瓜藤。在清理香瓜藤的过程中，难免会发现一些漏网之瓜，这些漏网之瓜自然就成为了零工们的口中之美食。而这对于那个属于饥饿时代的我们是颇有诱惑力的。不幸的是，到我去的那一天，香瓜藤已经清理完毕。更让人有些丧气的是，仅仅比我哥哥小一岁的我，打零工的工资水平要低一个档次——他和朱捷是四毛钱一天，我和小我一岁的朱敏只有三毛钱一天！我们干的都是些什么活儿？挖塘、施肥之类。这活苦不苦？头顶日晒，脚下熏蒸，你尽可以想象。中午我们就在苗圃的食堂里就餐，而我们吃的十分简单：一碗饭，一碗汤——或青菜汤、或茄子汤而已。更要命的是，一天的活儿干下来，浑身又酸又疼。

印象中，朱捷十分朴实，从他的长相到言谈举止都是这样。相对于哥哥朱捷，朱敏给我的印象是人长得瘦瘦的，两眼滴溜溜的，话很多，尤其是干一阵活休息下来的时候，他总是在说、在笑。我那时的个性相当内向，他说我听，充当的是他忠实的听众的角色。而他懂的东西似乎比我们更多一些，我以为或许与他的经历远比我们丰富有关。再后来恢复高考考，我和我哥哥1977年、1978年先后考上学校，而朱捷、朱敏兄弟应该是在同一时期考取了学校。记得我父亲告诉我们，朱捷考取的是南京师范学院地理系，毕业后似乎留校任教了；再后来，他成了江苏某高校院地理系的主任。

我对朱敏的关注度要比对朱捷更高一些，这是因为他跟我的年龄更接近，还因为让他声名鹊起的书法也曾经是我的业余爱好。当然，由于后来兴趣的转移，也因为缺少这方面的天赋，我这方面一事无成。而看他从“青年书法家”到“著名书法家”，其作品的影响由省内到国内，所获荣誉不断，真的替他高兴，替家乡高兴。特别让人感动的是，名声在外的朱敏似乎对小城一往情深，难忘故里。眼下他回故乡举办“秀水研漪”书画展，也足以让人从中深刻地感受到这一点。

差不多50年过去了，我们兄弟与朱敏兄弟早已不是当年在花园苗圃里打零工的懵懂少年了。我们都以自己的方式在大地上行走，并对社会有所贡献。而我以为，我们这一代人如果说多少能干出一点名堂来，跟我们从前吃过一些苦，懂得珍惜，也愿意奋斗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