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亭园具有明显的徽派特色,闪耀其间的精美雕刻,既是徽州建筑讲究细部雕刻的发扬光大,又是扬州工匠兼容并蓄,刻意创新的智慧结晶。
朱江先生《扬州园林品赏录》说:“游览园林胜迹,不应是走马观花一览而过,而是要探其幽,觅其胜,加以细细品赏,方能领略到其中的佳妙之处。”否则,“与其只能谋一面之缘,而不能深入领略到她的风采。”此说中肯地道,一语中的。
扬州园林中的建筑雕刻,粗看一带而过,不甚了了,细品才觉精美无比,堪为至宝。
扬州园林多数为盐商或退隐官宦所建,他们不惜花费巨资,打造享受生活的空间。囿于封建等级制度,宅第不能僭越,规模、形制等受限制。退而求其次,只得在亭园细部动脑筋,精雕细琢,刻意求胜。
▲ 何园 水心亭
受徽州建筑影响,扬州亭园装饰不惜代价,在建筑材料上精雕细刻,以标榜主人身份特殊和家财雄厚。
毫不夸张的说,扬州园林中砖雕之精美,达到叹为观止的程度。
首先表现在门楼上。扬州“园林多是宅”,宅第大门即是园林的脸面。大多以清水细磨砖砌成,精巧砖雕点缀其上,不显山露水,造型简洁,浑厚中显示超群气象。
▲ 卢氏盐商 何伟 摄
南河下卢氏盐商意园的门楼,雍容华贵,花卉枝干摇曳,人物栩栩如生,属砖雕中的精品。
彩衣街沈家花园,曾有相当规模,假山池沼,花木扶疏,可惜已毁圮,惟门楼尚伫立在街口。四周是清丽的砖雕纹饰,居中一幅醒目的花枝图案,刀工细腻,层次清晰,空间感很强,路人经过,都会投去赞叹的目光。
何园牡丹厅歇山顶部,一幅硕大的砖雕图案引人注目。数朵娇艳的牡丹簇拥着展翅凤凰,构图简约,浮雕峭拔而精神,反映出归隐官僚高雅的审美情趣。
扬州砖雕讲究寓意,用象征、谐音、用典等手法,寄托主人的理想追求。蝙蝠与钱币寓意福在眼前;喜鹊与梅花意为喜上眉梢;寿星与蟠桃表示福寿双全,等等。这类砖雕,在门楼和“福祠”上多有所见,装饰建筑的同时,增添了居住环境的趣味。
园林中常见的砖瓦漏窗,以几何图案构成。汪氏小苑的花窗别出心裁,在花窗中夹进砖雕小件。一经讲解,游客恍然大悟,原来大象表示“万象更新”、蝙蝠示意“福气临门”……细微中,展现主人精致的文化品位。
扬州无山,构建园林所用石料,多从外地运来。盐商占运输之便,运盐到赣湘鄂的船队,满载石料返程,以石块压船,一举两得。
分色叠石造山,是扬州园林的鲜明特色。石料用以建筑,也不鲜见。宽大考究的厅堂础石,由石料加工而成,础石表面镌刻图案,是官员显摆的标志之一。南河下吴道台宅第内,亭园清丽弘畅,厅堂础石非同一般,粗壮不在话下,刻工可圈可点,不由使人联想起主人的显赫身世。道台系清廷中层干部,四品,享受制度赋予的特权,他们的私邸中,保留为官的印痕,在所难免。石刻作品可作雅赏,或供于案头,或镶在廊间。个园东廊下,几块黑色石碑十分醒目,乃刘凤诰游扬州留下的墨宝,探花郎文字精湛,书法更是出色。它巧妙利用光线的投射效应,塑造出长冉飘拂、目光疏朗、慈眉善目欧公的光辉形象,扬州人津津乐道“白胡子黑胡子”,“文章太守”的伟岸身影,镌刻在一代又一代扬州人的心坎上。史公祠内乾隆亲书“褒慰忠魂”的长条石刻,带有威慑的皇家气派。祠内无处不见的书法石刻,切合祠庙庄严肃穆的氛围,给瞻仰者带来愉悦的审美享受。汪氏小苑“可栖迟”月洞门下的石雕踏脚板,图案寓意“必定如意”、石鼓下方由玉如意和鸡冠花组成的图案,谐音是“如意升官”,深浮雕线条流畅,异常精细。在兵荒马乱的民国初年,主人想入非非,不幸时运不济,希冀破灭。几个儿子均遭不幸,良好愿望成为泡影。
为提高美观程度,私宅园林内的木门窗,非常讲究。格栅不是简单的直条或方格,做成有规则的几何图形,柔美精巧又富有韵律。局部嵌以精细的木雕小件,与室外的旖旎风光相匹配。
瘦西湖“湖上草堂”的“和合窗”,别有一番风光,扇窗四周装饰木雕花格,灵巧精细,透出一股骄人的富贵之气。斗鸡场华氏私宅内,一座贴墙半亭,冰裂纹花格漏窗“犹抱琵琶半遮面”,别出心裁的构思,为的是营造园林的意境,求得“以小见大”效果。小木在室内装修上,大有用武之地。扬州许多民居中,都能见到细腻的木雕刻。飞罩常用于室内的间隔,使前后空间虽彼此连通,又存在疑似分界。飞罩的装饰性极强,是主人渲染高雅氛围的重要手段。汪氏小苑花厅内有幅遐迩闻名的飞罩,楠木透雕松竹梅岁寒三友,线条流畅,刀工细腻,玲珑剔透,是小木构件中的极品。国庆路诸姓民居,堂屋中保存着完好的飞罩,花梨木双面透雕,竹枝叶纹,清丽可人,它与梁枋下的六扇固定窗组成空间分割的标志。雀替、栏杆、美人靠等属小木范畴,栏杆大多采用卍(万字)字型图案,万事如意,喜庆的意思。汪鲁门公馆二楼走廊,周遭全是这样的栏杆,烘托出富家祈求福运高照的强烈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