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A152:阅尽繁华无限事,清江依旧绕长堤——读《地下巴黎》

文/望月听雪

相传降水女神塞纳,白衣素裹,半躺半卧,手捧水瓶,嘴角含笑。小溪清葱,从这位女神背后悄悄流出来,形成了巴黎的母亲河。塞纳河畔,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巴黎,艺术家的梦想之地,历史积淀下的畅想之地,永恒的光明之城,怀旧者的天堂,卢浮宫、巴黎圣母院、凯旋门、凡尔赛宫、巴黎歌剧院……无一不在细细诉说着历史,静静地伫立着千年看尽巴黎的繁华和沧桑。“眼底风光留不住,和暖和香,又上雕鞍去。欲倩烟丝遮别路,垂杨那是相思树。惆怅玉颜成间阻,何事东风,不作繁华主。断带依然留乞句,斑骓一系无寻处。”一边将目光逡巡穿梭于街头巷尾,寻找着旧日痕迹,一边直怨着东风留不住的繁华旧梦,一次又一次乘坐着巴黎的地铁,一站又一站看着这个繁华都市,梦中的巴黎慢慢浮现,带着历史的印记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列时光列车,在地下奔驰,旋风般驰骋过巴黎的历史长河,见证了巴黎自远古至今的诸多历史事件、英雄人物,引领着读者沿着地铁线穿越上下两千年的巴黎历史。

跨越千年,来到遥远的世纪之初,帝国伊始,那是为了土地和生存而战的年代,为了保卫那座已然烧毁殆尽的卢泰西亚城,拉比努斯的罗马军队和卡米罗热内的高卢军队在此曾经有一场场殊死的热血鏖战,白日如织的惨烈战斗,战至夕阳西下,格勒纳勒平原上尸横遍野,布满了上千具交错的高卢人的尸体,血红的残阳映照下,触目惊心。在这个高卢将领和他的士兵们长眠的地方,建起了雄伟的埃菲尔铁塔,仿若一座巨大墓碑,祭奠着忠魂,哀悼着埋骨于此的将士们。战后,融合后的高卢-罗马文化从此被镌刻在了纪念碑上,卢泰西亚的历史将永远凝固,而巴黎的历史即将展开,耶稣之手重新拨动时间的钟摆,以耶稣诞生的年份为新纪元一年,从此进入了公元一世纪。

卢浮宫作为法国的一个标志性建筑,风尘仆仆地从历史中走来,前后六百年间,经历了城堡替代要塞,王宫替代城堡,博物馆又替代了王宫的历史变迁。然而,这个地方最初的功能似乎还深深镌刻在这栋建筑的最深处。进入卢浮宫的地下室,沿着围墙,会发现当时城堡主塔的地基以及古代军事堡垒的指挥塔。公元五世纪,战争的阴影时刻笼罩着这座古城。阿提拉兵临城下,巴黎城内被逐渐膨胀的恐惧覆盖着,大家都认为自己所站的这片土地不久将成为人间地狱,为战火所摧毁。此时,一位名叫热纳维耶芙的二十八虽女子开始呐喊,信仰让她平静而自信,在她的影响下,巴黎女市民和她一同祷告,一起禁食,恳请上帝让威胁她们的灾难远离。奇迹确实发生了,阿提拉带领部队离开了塞纳河岸,赦免了巴黎这座城市。热纳维耶芙成为了圣女,并且之后不久又一次以她顽强的意志力拯救了陷入饥饿之中的城市。

卢浮宫里最出名的画作自然是《蒙娜丽莎》,几番波折,它作为王室的宠儿,多次辗转于卢浮宫和王宫之间,还曾经一度被盗,一位意大利工匠想将这幅名画归还给自己的国家,将其藏匿在自己位于巴黎住处床底下的箱子里长达两年之久,他偶尔会打开箱子,蒙娜丽莎便只冲着他一人微笑。文艺复兴并不仅仅是艺术与建筑的兴盛时期,同时也是宗教分歧的黑暗时刻 。1535年1月21日,六位新教徒在巴黎圣母院前的广场上被处以火刑。法国的其他地方也和巴黎一样,文艺复兴所带来的一切美好,一切鲜活的艺术以及对人文主义诞生的颂扬,都在那一天戛然而止。剩下的只有积怨、仇恨和猜疑。所有后续发生的事情都以一种不可逆转的态势接踵而至……塞纳河被染成了红色,到处是不堪入目的被毁容的尸身,因为行凶者急于表明这些被处死的都不是人类,而是被撒旦引诱的恶魔。1598年4月30日,这个世纪在融和的氛围下走向尾声,国王签署了《南特赦令》,向宗教自由迈进了里程碑的一步,这一天,亨利四世给巴黎及法国在本世纪画上了最美丽的句号。满目疮痍的法国,迎来了人道主义和自由的希望。

  随着地铁站台的节拍,探访历史的迷思,两千年间,二十一个世纪,历史的恢宏画卷随着卷轴徐徐展开,跟着地铁一个世纪一个世纪的寻访,那些尘封在尘埃里的历史逐一显现,在读者面前铺陈开来。文学爱好者,可丈量一部文学地图,探访作家笔下巴黎的虚与实。艺术爱好者,可来一场朝圣之旅,博物馆和咖啡馆是绝妙的驻足地。建筑爱好者,可发掘这座古老都市走向现代的流变痕迹。出站时见到的是眼前二十一世纪的巴黎街景,镜头远去,到那个战火纷飞亦或是文艺复兴的年代,同样的地点一幕幕上演着不同的故事,这些都是不可回避的过往,构成了如今这座丰腴的城市,多少年的风雨飘摇之中,依然屹立不倒、风姿绰约。这座城市的美好和精彩,正在于现在和过去融合得是那样巧妙和自然。探幽访古,历史遗产已然渗透在文化传统和现代城市的肌理之中,成为日常生活的构成。

从西岱岛到拉德芳斯,从泥泞之地到光明之城,世事更迭,族群变迁,巴黎永在。在巴黎的街区漫步暇行,去寻找2000多年岁月所留下的时间残片:罗马时代集市围墙的一部分仍留存在圣米歇尔大道Vinci停车场的入口处,中世纪的修道院遗址化为圣日耳曼德佩街区高档精品店的石质内墙,腓力·奥古斯特时期的部分古城墙隐匿在居民楼现代化数码门的后面,巴士底狱最后的囚室藏身于亨利四世大道47号的地下室……作者铺陈了一张横纵相间的巴黎时空网格,其间点缀了一些逸闻趣事和历史掌故:青年但丁曾在莫贝尔广场的草垛上听课,圣母院附近的屠夫石曾上演中世纪版本的“剪刀手爱德华”,诗人奈瓦尔自缢在旧灯笼街上……

       巴黎,这个用调色板、油画布堆积起来的城市,艺术的圣殿,时尚与浪漫并存的美丽都市,从世纪之初走来,越过生死,跨过荆棘,带着浴火重生的一次次惊叹,厚重的脚镣铮铮地踏响在心头,塞纳河畔流连忘返,“梧桐萧瑟冻云低高塔故宫两凄迷。阅尽繁华无限事清江依旧绕长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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