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攻灭西突厥之战(下):决战以一敌十,大获全胜!
熊熊点兵 昨天
四:未竟全功
655年,唐高宗遣左屯卫大将军程知节为葱山道行军大总管,率诸将进讨。
程知节就是我们所熟知的程咬金,此时已年近七旬,但因为唐朝还同时对高句丽用兵,缺乏合适的统帅,因此也只能以老将出马了。
因为唐朝内部问题,西征大军在656年才正式出发。
当年八月,西征军与歌逻、处月二部战于榆慕谷,大破之,斩首千馀级;副总管周智度攻突骑施、处木昆等部于咽城,拔之,斩首三万级。
在鹰娑川,西突厥阿史那贺鲁亲率两万名精锐骑兵迎击唐军,总管苏海政率部出战与之战成相持。关键时刻西突厥鼠尼施部两万名骑兵又加入了战团,形势一度危急了起来。
这时唐军中的一队精锐骑兵逾岭驰捣贼营”,冲乱了西突厥军的阵营,唐军趁势“追奔二十里,杀获千五百馀人,获马及器械,绵亘山野,不可胜计”。
率领这队骑兵的唐将就是苏定方,二十多年前,青年将领苏定方率两百名骑兵突袭东突厥大营,立有大功,但之后一直坐了几十年冷板凳。因唐高宗四处征战对将领的需求很大,苏定方这才被重新启用。
在这次与西突厥主力部队的作战中,苏定方立有大功,但是唐军却没能抓住机会取得更大的进展,而名将程知节也栽了大跟头,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这次与西突厥主力部队的交战,唐军本身的损伤也很大。
副大总管王文度对程知节说:贼虽走,军死伤者众,今当结辎重阵间,被甲而趋,贼来即战,是谓万全;而且还矫制收军不深入。
关于这段记载,史书上称是王文度嫉妒苏定方的功劳。之前笔者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再多想想,恐怕没那么简单。
从史书记载来看,王文度不仅仅是建议,而且实际上还控制了唐军的兵权。而程知节是唐朝开国老将,地位极高,军中除了王文度之外,总管、副总管,还有很多人,王文度不可能一个人说了算,因此不继续进军恐怕是程知节等大部分唐军将领的共识。
而之所以不进军,王文度的话中已经体现了出来:我们打跑了西突厥军,但本军死伤很大。而为什么要结阵披甲呢?这显然是一个守势的姿态。也就是说唐军认为西突厥兵力远大于自己,现在取攻势的仍然是西突厥,其若是来攻击,那么就防守作战,但是唐军继续深入是绝对不行的。
这应当是一个稳妥的打法,但是苏定方却不同意。
苏定方的意见是:天子诏讨贼,今反自守,何功之立哉?且公为大将,而阃外之事不得专,顾副将乃得专之,理不其然!胡不囚文度待天子命?
这段话是直接对程知节说的,不用翻译,大家也能感受到这火气。
对苏定方来说,奇兵致胜是其一贯的作战风格,他并不在乎对方有多少兵力。而且对于一个坐了几十年冷板凳的人来说,再不建功自己恐怕就老死了,而收兵不战,又怎么来立功的机会?
因此,苏定方冒着极大的风险对唐朝开国将军程知节闹了脾气。但程知节也不生气,既没有处罚苏定方,也没有听从他的意见。
所以说,程知节其实仍然掌控着兵权,王文度所谓的挟制主将恐怕是不成立的,而更大可能是充当了程知节的传声筒,当然在战后处理上背锅的也是他。
从程知节的角度来看,此次进军到现在为止还不算失败,只是未收全功罢了。但在军队死伤很大的情况下挥军冒进,是很可能打败仗的,英雄迟暮、战死沙场肯定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因此,不进军恰恰就是他的意见,当然这个意见也得到了西征军除苏定方之外其他将领的认可。
而在西征军结阵自保的这段时间,唐军“士卒终日跨马被甲结陈,不胜疲顿,马多瘦死”,军队疲惫必然带来的是士气低落。
于是唐军移师到怛笃城,而后者投降后,王文度出主意:师还而降,且为贼,不如杀之,取其赀。程知节又听从了这个意见,结果唐军既杀降,又掠财。苏定方正在气头上,称此乃自作贼耳,宁曰伐叛!不参与杀降和掠财。
当然了,这次王文度恐怕还是在为主帅程知节背锅,因为这种事情,即便你一个副大总管提出来了,主帅不同意也没辙,但程知节恰恰拍板了。
这也从后来唐高宗对这次西征军没有达到作战目的的处理上窥得一斑。
西征军回朝后,程知节被连坐免官,但这种开国功臣,是不可能被真正处罚的。不久后被启用为岐州刺史,665年程知节去世后,又追赠骠骑大将军、益州大都督,陪葬于昭陵。
而对王文度的处理呢?
如果真如史书记载,其夺了程知节的权,既矫诏不进军,还杀降掠财,那么区区一个副大总管,死罪是难免的。
但最终的处理结果只是按律当斩,除名为民。也就是说本来是该杀你的,但放你一条生路,至于为什么不杀,恐怕唐高宗自己也心知肚明。
有趣的是此次征战不过三年多之后,王文度被启用为熊津都督,前往百济任当地的唐朝最高军政长官,不过可能是因年事较高且经不住渡海的颠簸,王文度上任没多久就猝死在了那里而已。
但起码从战地任职的角度来看,唐高宗还是很看重王文度的。
而对于苏定方在此次作战中的表现,唐高宗简直就是欣赏了。
唐高宗这个人其实远非电视剧中塑造的那个软弱的形象,他恐怕是唐朝帝王中对于开边拓土最上心的一位了,也正是在他在位期间,唐朝的版图达到了最大。
对于苏定方这种敢战、能战的将领,唐高宗自然是喜出望外,加以重用。而随着苏定方被赏识,西突厥阿史那贺鲁的命运其实就已经注定了。
五:大功告成
657年,唐高宗命苏定方为伊丽道行军大总管,燕然都护任雅相、药罗葛·婆闰等人为副将再次出征。
这次出征其实距离上一次只有几个月时间,而之所以这么急促主要是因为唐高宗希望能迅速解决西突厥问题,然后集中主力部队将高句丽和百济彻底灭掉。
其实,当时唐军的主力已经在东方了,再加上几个月前的那次西征损失不小,因此苏定方这次只带了一万多人的唐军。
就这么点人,别的将军恐怕是不愿意冒这个险的,但作为唐朝的“闪击战”达人,苏定方却欣然出征了,而这一次,他说了算。
在今阿尔泰山北,唐军首先遭遇了西突厥处木昆部,将其击败后。该部俟斤(首领)懒独禄等帅万馀帐来降,苏定方在招抚之后,选出了千名骑兵跟随唐军作战。
听闻唐军再次前来,而且兵力不多时,西突厥阿史那贺鲁召集了十个部落的十余万骑兵来与唐军会战。
在曳咥河西,唐朝军队与西突厥大军遭遇了。苏定方“令步兵据南原,攒槊外向,自将骑兵陈于北原”。
对阿史那贺鲁来说,唐军的精锐骑兵虽然不多,但却是不太好惹的,于是他决定首先派出骑兵冲击唐军在南原的步兵方阵。
骑兵冲击步兵,貌似没什么悬念,但是唐军的步兵也是不好对付的。
唐朝的兵书《太白阴经》记载了其一军一万两千五百人的装备状况,因为其与苏定方此次出征的兵力基本相同,故而我们可以以此来探讨当时唐军的人员和装备情况。
一万两千五百人中,骑兵占五分之一,为两千五百人,其余为步兵和辎重兵。其装备有甲七千五百领、战袍五千领、牛皮牌两千五百面、枪一万两千五百条、弓一万两千五百张、佩刀一万口、陌刀两千五百口、弩两千五百张、棓两千五百张。
也就是说唐军中无论什么兵种,都有枪一条、刀一口、弓一把,此外部分兵种有牛皮牌、弩和棓。当然,在作战中不可能每个士兵背负这么多武器,而是由辎重兵管理,按需使用,这也是唐军辎重兵比例高达近三分之一的重要原因。
在唐军装备中,弓做到了普及性装备,弩装备率有五分之一,一个军携带有弩箭二十五万支、弓箭三十七万五千支、射甲箭五万支、生鈊箭两万五千支。
也就是说,唐军这个一万余人的军作战,携带有七十万支箭。
从唐军当时的部署来看,在南原的步兵及辎重兵有一万人左右,其携带有大部分的箭,西突厥骑兵向其冲击时要承受多么大规模的箭雨是可想而知的。而好不容易冲到方阵面前的少数骑兵,面对的是严阵以待的步兵方阵,也根本冲不动。
就这样,西突厥骑兵三次冲击唐军步兵方阵,都遭到了失败。
两军对阵,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西突厥精锐骑兵这样三次冲阵失败,在损伤大量兵员的同时,士气也大挫。
此时在北原的苏定方手中有两千五百名唐军骑兵,归附的西突厥处木昆部骑兵千余人,再加上部分回纥骑兵。
阿史那贺鲁三次冲击失败后,苏定方抓准时机,带领着几千名以逸待劳的精锐骑兵突然出动,一举将西突厥主力打得大败而逃,追奔三十里,斩俘数万人。
唐军大胜之后,不再休整,继续进军。西突厥胡禄屋等五弩失毕部悉众来降;五咄陆部听说可汗战败,于是也向归化唐军的阿史那步真投降。
不过,阿史那贺鲁不在唐军的战果之内,此人见到形势不妙就率部西逃了。
当时,天下大雪,平地积雪两尺,军中将领建议等天晴再追。
苏定方说:虏恃雪深,谓我不能进,必休息士马;亟追之可及,若缓之,彼遁逃浸远,不可复追,省日兼功,在此时矣!
于是苏定方命萧嗣业、回纥婆闰率军向邪罗斯川追击;自己与任雅相带领新附之众继之。
距离阿史那贺鲁牙帐两百里处,唐军开始整合列阵,此时除了汉人军队外,唐军中既有回纥兵、还有西突厥的归附部队,声势已经很大了,所以需要整合作战力量。
阿史那贺鲁当时还有本部的数万精兵,如果警惕性足够高的话,此时是其转败为胜的最佳时机。但是很不妙,阿史那贺鲁心态超强,此时正在与亲信会猎。
于是,阿史那贺鲁最后的机会丧失了,唐军“破其牙,俘数万人,获鼓纛器械”。
牙帐被端了后,阿史那贺鲁倒是很能跑,又渡过了伊丽水(今伊犁河)狂奔。唐将萧嗣业追到了千泉(今吉尔吉斯斯坦境内),阿史那步真也渡过了伊丽水追击。在双河,唐军又击败了阿史那贺鲁的护卫部队,追至碎叶水时,连护卫部队也基本被唐军消灭了。
阿史那贺鲁无奈之下逃到了中亚的石国(今乌兹别克斯坦境内),石国是锡尔河、阿姆河流域的重要国家,唐朝称其为昭武九姓之一,现在则多称其为河中诸国之一。
日后著名的怛罗斯之战就与这个石国有着莫大的关系,不过此时的石国多依附于西突厥,因此阿史那贺鲁希望暂时躲避于此,等唐军主力回撤了再东山再起。
但此时的阿史那贺鲁,手上连震慑石国的军力都没有了,抵达石国苏咄城时,不敢进城,派随从“赍宝入城,且市马”以求换得些吃的。但是西突厥大汗的宝物不同寻常,迅速引起了城主的注意,其将阿史那贺鲁诱出后,便送到石国都城。
而此时唐将萧嗣业和阿史那元爽也已经兵临石国,摄于唐军的兵威,石国将阿史那贺鲁交给了萧嗣业,就此西突厥之乱被平定。
阿史那贺鲁被抓到后,对萧嗣业说:我,亡虏也,先帝(指唐太宗)厚我,我则背之,今天降怒罚,尚何道?且闻汉法杀人必都市,我愿就死昭陵,谢罪于先帝也。
唐高宗听闻了这个消息后,问大臣:先帝赐贺鲁二千帐主之,今罪人既得,献昭陵其可乎?许敬宗答:古者,军凯还则饮至于庙。若诸侯,献馘天子,未闻献于陵。然陛下奉园寝与宗庙等,可行不疑。
不过献俘昭陵后,唐高宗没有杀掉阿史那贺鲁,而是将其赦免。659年,阿史那贺鲁去世,诏令葬在东突厥可汗颉利可汗的墓旁,刻石记其事。
结语
阿史那贺鲁之乱平定后,裂其地为州县,以处诸部,唐朝开始统治西突厥故地。
以木昆部为匐延都督府,突骑施索葛莫贺部为嗢鹿都督府,突骑施阿利施部为絜山都督府,胡禄屋阙部为盐泊都督府,摄舍提暾部为双河都督府,鼠尼施处半部为鹰娑都督府,又置昆陵、濛池二都护府以统之。其所役属诸国皆置州,西尽波斯,并隶安西都护府。
为方便统治,唐朝立阿史那弥射为兴昔亡可汗,兼骠骑大将军、昆陵都护,领五咄陆部,阿史那步真为继往绝可汗,兼骠骑大将军、濛池都护,领五弩失毕部。
自此,西突厥作为一个整体性力量已经不复存在,随着西突厥的国灭,唐朝在西部的领土也达到了一个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