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金庸笔下的奇男子黄药师

金庸先生从1955年以《书剑恩仇录》出道，到1972年金盆洗手，一共写了十五部小说。他为了使读者辨别真伪，制成了一联“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再加一部短篇小说《越女剑》。这十五部基本上都被拍成了影视作品，搬上银幕，也得益于这些影视作品，小说中的不计其数的人物也为人们所熟悉，其中最为人所熟知的要数《射雕英雄传》中的人物了。如男女主人公郭靖、黄蓉，还有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这些一等一的高手，也是让人难以忘怀的。纵观这些人物，其中最有特色的要数东邪黄药师了。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都是金庸先生以五行方位来排的乾坤五侠，黄药师之所以被称为“东邪”是因为他所居之地桃花岛位于东海，“药师”之名来源于东方净琉璃世界之教主——药师佛；他本人素来厌憎世俗之见，思慕晋人发热率性放诞，他行事但求心之所适，常人以为是他或以为非，常人以为非他或以为是，在别人眼中他就是个行事怪异，离经叛道，正中带有七分邪，邪中带有三分正的怪人。黄药师在《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中都出现了，但是最初他并不是直接出场的，而是通过其他人的口来介绍的，从其他人对他的评价中可以看出他在当时不了解他的武林人士眼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射雕英雄传》第十一回《长春服输》中有个情节写到当愣头愣脑的郭靖拒绝丘处机的要求，不愿娶养父母双亡的穆念慈为妻，对他的几位师父说非要与黄蓉共度一生时，他的师父们——自诩为正义人士的江南六怪（当时七怪中的张阿生已经被“黑风双煞”所杀）——一致认为黄药师不是好人。其实他们只知道黄药师是“东邪西毒”中的“东邪”，却从未见过他，更不用说对他有多少的了解，但是六怪之一的朱温却武断地对傻小子郭靖说：“她（黄蓉）爹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另一怪韩宝驹也说：“黄药师恶尽恶绝，怎会不是恶人。”六怪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他们的好兄弟张阿生是死在黄药师的徒弟“黑风双煞”（陈玄风、梅超风）的手上，所以也就认定黄药师是“恶人”“大魔头”。当年“黑风双煞”偷了《九阴真经》下卷离开桃花岛之后在整个武林中掀起了血雨腥风，倘若武林中人知道“黑风双煞”是黄药师的徒弟，那么他们必定也会和六怪一样认为黄药师是一个“恶尽恶绝”的恶人、“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其实不止是武林中人认为他是个恶人，就连舟山海边的人们都认为桃花岛主是一个恶人，在《射雕英雄传》的第十六回《九阴真经》中写黄蓉想带郭靖回桃花岛，黄蓉深知海边的船家“畏桃花岛如蛇蝎，相戒不敢近岛四十里以内，如说出桃花岛的名字，任凭出多少金钱，也无海船渔船敢去”，“那舟子听说过不少关于桃花岛的传言，说岛主杀人不眨眼，最爱挖人心肝肺肠”。在世人眼中，黄药师是个恶尽恶绝的恶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但事实上黄药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从《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中他对不同人、事的不同态度可以对他的性格和形象窥探一二。一，情痴黄药师黄药师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他对爱情非常执着，他的爱情只属于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妻子——冯衡。在她生前，他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专情，而她死后，他仍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痴情。不论是《射雕英雄传》还是《神雕侠侣》都未正式写过冯衡，甚至连她的全名都没有出现，姓氏是从她的墓碑所刻之字“桃花岛女主冯氏埋香之冢”上得来的，而“衡”是黄药师对她的昵称，是她的小字。虽然他是个次要人物，但却没有被“金迷”们忽略，她被称为金庸小说中最幸福的女子，因为她有一个对她几十年如一日地专情且至死不渝的奇男子丈夫。冯衡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直教素来行事怪异，离经叛道的黄药师至死不渝？没有正式出场，只能从别人的回忆中了解她。首先，她很聪明。她的聪明伶俐连一向都不懂夸人的老顽童都由衷赞叹——“说到聪明伶俐，天下又有谁及得上黄老邪？只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居然找到一个跟他一般聪明的老婆。”第二，待人极好。据梅超风回忆，当她和陈玄风第二次返回桃花岛，当时十分危急，随时都有可能被黄药师抓到，性命堪忧的情况下，梅超风居然还会想去瞧一瞧她的师母，原因是她想起了师母待她的恩情。可见当初他们在岛上时，冯衡待他们是极好的。第三，她懂黄药师。能成为五绝之一的黄药师自然是爱武成痴，当好不容易得来的《九阴真经》被偷之后，作为妻子的冯衡自然知道当时黄药师心里的失落，所以为他苦想了几天几夜之后写下了七八千字，然后油尽灯枯早产而死。冯衡是黄药师最爱的人，也是最懂他的人，所以黄药师才会对周伯通说“我这位夫人与众不同”。冯衡既是他的妻子，亦是他的知己。连黄蓉都知道父亲“对亡妻已爱到发痴”，因为他自己是个情痴，他才会对怎么看都不顺眼的郭靖有了一丝的欣赏——“眼见这小子虽是傻不愣登，但这个‘痴’字，却大合自己脾胃。”冯衡死后，黄药师痴情不改，甚至要为妻子殉情，而造了一艘表面与一般船只无异而船底木材却以生胶绳索胶缠一起的花船，但终放心不下爱女而把殉情的事延迟再三。他把爱妻的棺木放在新造的墓室之中，又在这墓室之中放了他千方百计得来的奇珍异宝，黄蓉年幼时，他时常抱着她到墓室之中“絮絮述说父女俩的生活琐事”，也会对她诉说在她逝世之后，“自己是怎样的孤寂难受”。在《射雕英雄传》第十八回《三道试题》中黄药师拒绝欧阳锋送与的多名西域美女，“兄弟素来不喜此道，自先室亡故，更视天下美女如粪土”。他多次提到“拙荆”，就如同冯衡还活着一般，当郭靖背出了整部的《九阴真经》之后，聪明如黄药师居然会认为有鬼神之事“难道我那故世的娘子当真显灵，在阴世间把经文想了出来，传给了这少年。”“阿衡……怎么不让我见你一面？我晚晚吹箫给你听，你可听见么！”说完之后还“目含泪光”，若非用情至深，怎会轻信鬼神之事，怎么会当众流泪。在《射雕英雄传》中出场时黄药师已四十有余，到《神雕侠侣》最后约为九十岁，在这五十年之中，黄药师都生活在孤独寂寞之中。黄蓉与郭靖成亲之后，他放弃了以前在桃花岛的安逸生活，而选择与洪七公相似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漂泊江湖的生活，原因不只是他对爱女可以和心爱之人白头偕老的生活感到放心，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因为看到爱女及女婿的恩爱生活而想到自己与妻子曾在这个桃花岛上也这般恩爱，而现在爱妻已逝，独留他一人在世，世上再无懂他爱他之人。他一直都对爱妻念念不忘，看到小外孙女郭襄长得像冯衡年轻时候，他竟然“黯然道：‘真像，真像。’”黄蓉不接话，“怕勾起他的心事”。这时黄药师已经九十岁了，冯衡已经去世了五十年，他居然还把她的死当成是“心事”，可见这五十年他过得孤独寂寞，即使儿孙满堂，仍是让他难忘逝去五十年的爱妻，这样的痴心专情，在金庸先生的小说中还有谁可以比得上？二，慈父黄药师黄蓉是黄药师的独生爱女，冯衡在生她之时难产而死，黄药师又已经将所有的弟子逐出桃花岛了，岛上就剩他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黄药师行事怪异，常说世上礼法规矩都是狗屁，对女儿又爱逾生命，从不稍加管束，也因如此，黄蓉被惯得骄纵异常，就因为被父母责骂就连夜逃出桃花岛。《射雕英雄传》中黄药师对爱女多出用到一个“搂”字，他就是以这个细微的动作来表现他的慈父形象。第一“搂”，黄药师在太湖归云山庄找到了离家出走多日的黄蓉，“那青衣怪客左手搂住黄蓉”。黄药师已很多年都没有离桃花岛一步了，因其曾经的誓言——凭着自己的聪明智慧，从《九阴真经》下卷而自创上卷，否则就不离开桃花岛一步。试想以黄药师自负的个性，二十年来都遵循自己的誓言从没有离岛一步，作为武学宗师又极重身份的他岂会轻易破了自己的誓言，被天下人耻笑呢？但是为了寻找自己顽皮的女儿，竟违愿破誓，看到爱女无恙，什么誓言都不放在心上了。第二“搂”，欧阳克叔侄到桃花岛相亲，但是黄蓉不愿嫁给欧阳克，她就对她父亲说“你一点都不可怜蓉儿，要是妈妈还在，你一定不会这样待我。”黄药师听到她提到亡妻，“心中一酸，伸出左手搂住了她”，爱妻之死是他心中的伤痛，黄蓉提起她势必让黄药师心痛不已，但他不顾自己的感受而伸手搂住女儿，这个“搂”的动作是在安慰她，似乎在告诉她“即使妈妈不在了，爹爹也是会疼你的”。第三“搂”，五怪在桃花岛被杀，郭靖不明情况以为凶手就是黄药师，与黄蓉吵架，独自离开桃花岛去找黄药师报仇。当黄药师只见到口口声声要报仇的郭靖，而不见自己的女儿时，以为她已遭不测。但当黄蓉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因为开心而搂住女儿，说道：“早在数十年前，无知世人便已把天下罪孽都推在你爹头上，再加几桩，又岂嫌多？”他说这句话有两层意思——①世人因无知才会把罪孽推到我的头上；②即使再多几桩，我也不会怕，不会向无知的世人作无谓的解释。但是他的这句话却像是在安慰女儿，又像是在跟她解释“五怪”不是他杀的，作为一个称职的父亲是不应该让女儿担心和误会的。还有一个情节不得不提，它更可以表现他爱女儿逾爱性命的慈父形象，灵智上人谎称说黄蓉已经葬身大海时，黄药师“胸口一阵冰凉，一阵沸热，就如当日爱妻逝世时一般”，然后是又笑又哭，唱了一首曹子建祭奠他爱女的诗，还把他的那支玉箫折断了。其实这么聪明的黄药师怎么会被这么拙劣的谎言骗到呢？只是他太过爱女儿，关心女儿的安危，正所谓关心则乱，才会上当。黄药师的一生都在挂念女儿的安危，在《神雕侠侣》中写到“黄蓉知道父亲虽在江湖上到处云游，心中却时时挂念着自己。”此时的黄蓉已经是儿女成群的中年人了，却印证了一句俗语“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三，严师黄药师黄药师早年门下有六大弟子，每个弟子名字中都带有“风”字，分别是陈玄风、梅超风、曲灵风、陆乘风、武眠风和冯默风。黄药师对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是比较单一的“爱”，而他对他门下的弟子则有着复杂的情感，是从怜爱到憎恶再到愧疚的过程。黄药师对徒弟们的怜爱文本中并未正面提及，但是可是可以从徒弟们的回忆及他们千方百计想重回师门的行动中推测一二。梅超风回忆她是由黄药师从欺侮折磨她的恶人手里解救下来，带回桃花岛并教她学艺；冯默风也是由黄药师从仇人手中解救下来后抚养长大的；黄药师晚年所收的程英身世也与前两位相同，那么其余四位的身世应该也是相似的，这亦师亦父的黄药师必是十分怜爱他们的。曲灵风知道恩师素爱珍宝古玩，名画法帖，在《射雕英雄传》一开始就写到化名曲三的他数次去皇宫偷盗珍宝，被皇宫护卫队发觉，剧斗之后身亡，死前还不忘留下遗书禀明黄药师“弟子从皇宫之中，取得若干字画器皿，欲奉恩师赏鉴”；陆乘风知道恩师很看重被陈玄风和梅超风盗去的《九阴真经》，他就想办法希望通过抓住陈梅二人，拿回《九阴真经》以交还恩师。从他们费尽周章，即使是被黄药师打断腿，仍旧想尽办法希望能够重回师门的行动中也可以反推出他们对曾经在桃花岛上的生活是很满意的，黄药师对他们也是极其疼爱的。黄药师还喜欢护短，桃花岛的人是容不得外人欺负的，这也是他护犊情深的体现。郭靖幼年时失手杀了陈玄风，后来被黄药师得知，便对郭靖说：“陈玄风虽是我门叛徒，自有我门中人杀他。桃花岛的门人能教外人杀的么？”他还对上岛求亲的欧阳克也说过类似的话，就是因为他曾经和别人联手欺负过梅超风。那么这种怜爱又为什么会变成一种憎恶呢？文本中多次说他天生喜欢迁怒于人，当年就是因为陈梅二人偷了《九阴真经》，连累曲陆武冯，被黄药师打断了腿，逐出师门的。其实他这么做并不是无缘无故迁怒于人，而是因为怜爱而产生的憎恶，与“爱之深，恨之切”是同样的道理。陈梅二人是他一手养大，并教会他们武功，是被他当儿女一样对待的人，曲陆武冯也同样是他怜爱的弟子，但是陈梅二人却偷了他几经周折才得来的《九阴真经》，用梅超风自己的话而言她和陈玄风“狼子野心，背叛师门”的罪人。陈梅二人的行为怎么让性格偏激的黄老邪不憎恶呢？既然他们二人会做出这种事情，他自然会联想到其他弟子也可能会如此，此时的黄老邪已经把憎恶的情感迁移到他们身上，所以一冲动就把四位弟子的腿打断了把所有的弟子都赶出桃花岛赶出桃花岛之后的近二十年里，他对他们是心存愧疚的。在这二十年里他总是在想办法弥补自己的过失，为了治好徒弟们的腿，他潜心创出“旋风扫叶腿”的内功秘笈。传给他的弟子，好让他们能够修习下盘的内功后可以恢复行走。但由于其自负的个性，心里虽然后悔，口上却不肯说，这套内功明明是全部新创，仍用了一个全不相干的旧名，不肯稍露他认错补过之意。尔后，又重新把为他挡了西毒一掌而死的梅超风重新收到门下；同意让陆乘风亲自教儿子桃花岛的武功，等同于重新收了陆乘风会门下了；还把曲灵风之女傻姑收于门下还说要教她武艺，教她作诗弹琴，教她奇门五行，把她父亲当年想学而没有学的功夫一股脑儿都教她……这一系列的行动都表明了他对当年的一时冲动非常愧疚的。到了晚年，他仍旧为自己年轻时把徒弟驱逐的事情耿耿于怀，李莫愁写下“桃花岛主，弟子众多，以五敌一，贻笑江湖”后，黄药师感慨“若是我陈梅曲陆四大弟子有一人在此，岂能让她说嘴？”甚至“郁郁不乐，晚饭也不吃，竟自睡了。”四，良朋黄药师文本中能称得黄老邪朋友的只有洪七公和杨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个人能成为黄药师心中的朋友，是因为他们各有自己的特点让他敬佩与欣赏，他本来就是个正中有邪，邪中有正的人，洪七公的正气和杨过的邪气正合他的胃口。在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丘处机认为东邪行为乖僻，自行其是，不为旁人着想；西毒更是作恶多端；南帝本可以造福大理百姓，为了一己恩怨而遁世隐居，他们对各自的国家没有贡献，是他所不认同的。丘处机唯一佩服的只有北丐洪七公，他行侠仗义，扶危济困，以他的德行才称得上“当今武林第一人”。洪七公在斥责卖国求荣的裘千仞时说：“老叫化一生杀过二百三十一人，这二百三十一人个个都是恶徒，若非贪官污吏，土豪恶霸，就是大奸巨恶，负义薄幸之辈。老叫化贪饮贪食，可是生平从来没有杀过一个好人。”这么正气的洪七公与西毒不管两人表面有多和气，但是两人的本质是完全对立的，是真正的正与邪的对立，但是洪七公与东邪却是惺惺相惜的，他很了解黄老邪的性格与为人，黄老邪在他眼中是“知己的好兄弟”。在第三十四回《岛上巨变》中，柯镇恶把黄药师当成杀五怪的凶手，他接替已死的谭处端和全真六子配合组成天罡北斗阵，一起对付黄药师，因被西毒暗下毒手而武功全失的洪七公在一旁观战，对郭靖说：“你岳丈初时老不还手，我很为你大师父担心，现在瞧来他并无伤人之意。”这也许是一个武林高手对另一个高手的武功招式的解读，更可以当作是洪七公对他自己的朋友的了解和信任——①黄药师纵有诸多怪癖，被世人所误解，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十恶不赦的恶人，打斗中的全真六子和柯镇恶都是受人蒙蔽而认定黄药师是杀谭处端和五怪的凶手，其实他们和黄药师并无深仇大恨；②黄药师很爱他的宝贝女儿，郭靖又是女儿的心爱之人，而柯镇恶是郭靖的师父，他又怎么会对他痛下杀手，让女儿为难呢？洪七公对黄药师是信任的，黄药师对为人正直，行侠仗义，武功又极高的洪七公是很钦佩的。当他得知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洪七公收为徒弟，他“大喜”，以他博大精深的家传武学和他自负骄傲的性格，他怎么会把别人的武功放在眼里，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去拜其他人为师？可见他对洪七公是另眼相待的，不仅是因为他的武功，更是他的为人。洪七公的正义使他成了黄老邪惺惺相惜的朋友，而杨过这个满身邪气的晚辈则被他引为生平第一知己。按辈分算杨过与黄药师相差着两辈，初见时，杨过仅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而黄老邪已经是七八十岁，但是这个一老一少之间并无代沟，“老的全无尊长身份，少的又太过肆无忌惮”。听闻杨过欲娶他师父小龙女为妻时，黄老邪不仅不反对，甚至还给他出主意——“反出古墓派师门，转拜我为师吧。”“你先不认小龙女为师，再娶她为妻，岂非名正言顺？”——这是对这个后生晚辈的欣赏，因为杨过也是“邪得可以”，“邪”是黄老邪一生引以为傲的个性，他想找个能够继承他衣钵的传人，当然不仅要在资质上聪慧过人，在性格上也应该是和他一样“邪”。有资格作为他的传人，就要把他的邪名远播，“好教世人得知，黄老邪之后又有个杨小邪。”回想早年的那些徒弟们誓死都要回师门，而杨过却拒绝了，这种拒绝简直就是对武学宗师的羞辱，尤其是对自负孤傲的东邪而言，但是他却不怒，只是叹息一声，觉得有些惋惜。杨过拒绝拜黄老邪为师，还说“咱俩大可交个朋友，要不然就结拜为兄弟”，这想法确也邪得很，黄老邪口中不肯承认，但是心中却已经把他当成忘年交，在十六年后再相遇时他还口口声声称杨过为“老弟”。杨过是个聪明人，自然可以看出晚年的黄老邪是孤独的。在李莫愁嘲笑桃花岛门下无人时，杨过做了黄老邪暂时的弟子，学了“弹指神通”和“玉箫剑法”。两人分别之时，黄药师说“将来我若得知有人阻你婚事，便在万里之外，亦必赶来助你。”黄药师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世外高人，何时管过这等俗事，若不是出于对亦徒亦友的杨过的欣赏，定不会说这样的话，表示自己愿意做他的坚强后盾。杨过遇到黄药师使他一生受益匪浅，黄药师遇到杨过也是一件幸事，给他孤寂的晚年添了出彩的一笔。五，大侠黄药师文本中一再说明能称之为大侠的，定要有一副“为国为民”的侠义心肠，借郭靖之口表达了作者对大侠的定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典型的大侠就是郭靖，因为他的行为都符合儒家的标准，尤其是在《神雕侠侣》中，他那誓死保卫襄阳的“为国为民”的行为，称为“大侠”的确是名副其实的。其实黄药师也应该称为大侠，虽然他不像郭靖那般符合儒家的标准，视礼教如粪土，但是他也同样有一副为国为民的侠义心肠。宋朝是个礼教横行的时代，黄老邪最痛恨的就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礼教，不过他恨的是那些虚礼，对于国家的忠，对于父母的孝却是他认为应该守的礼，他是个真正的重礼之人。黄蓉说：“国有道，不变塞焉，强者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者矫。”这句话是她小时候，黄药师教她读的，是孔子说的。黄药师会叫女儿读，说明他也是认同这句话的，虽然他“非汤武，薄周孔，对圣贤传下来的言语，挖空心思加以驳斥嘲讽，曾作了不少诗词歌赋来讽刺孔孟”，但是对于圣贤们所说的气节还是非常认同的。再如，中秋烟雨楼比武时，西毒说他在路上遇到一儒生在讲学，教育学生要做忠臣孝子，他看不惯，就杀了那儒生，把人头当礼物送给东邪还说“你我东邪西毒，可说是臭味相投了。”大事黄药师脸上色变，说道：“我平生最敬的是忠臣孝子。”亲手埋了那颗人头，还恭恭敬敬地作了三个揖。惹得西毒说他是徒有虚名，其实也是个被礼法所拘之人，黄药师凛然道：“忠孝乃大节所在，并非礼法！”他并不是遵照古礼来盲目地忠君，他对当时南宋的皇帝是极度憎恶的，因为皇帝是昏君，不值得他去效忠，但他很爱国，从黄药师平时所喜欢的词，比如《水龙吟》、岳飞的《小重山》，无一不是忧国之词。当然，他不只有爱国之心，也有为国为民的行动。在《神雕侠侣》中，当金兵大举进攻襄阳时，他亲自上阵指挥，用自创的二十八宿阵来对付鞑子兵，沙场点兵的过程一气呵成，镇定自若的指挥一点都不比他所敬重的岳飞差。从以上的几个事例来看，称他为“为国为民”的大侠一点都不为过。金庸先生应该是很喜欢这个人物的，否则也不会把他描绘成再世诸葛，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人文历史，自然科学，阴阳五行，八卦兵书，炼丹采药，文韬武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武功独步江湖，一曲“碧海潮生”更是如天外之乐。当然金庸先生还是很客观的，黄药师这个人物虽然在武艺、文艺方面都是很完美的，但是在性格方面有着一定的局限性，孤僻，固执，偏激……人无完人，作为情痴、慈父、严师、良朋、大侠的黄药师是金庸先生笔下拥有很多面的人物，复杂的个性和丰满的形象更是让读者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