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在你死之前，我会好好爱你
Your Children Deserve the Best Home Education
文｜李文芯 编辑｜Star
“果汁打小好奇心就强，好在我一直没怕过她那些问题，不过这次我是真慌了。”
说话的是我们幼儿园中班的年级负责人杨老师，她养育了一儿一女，哥哥九岁，妹妹五岁，她所说的果汁儿，是她的机灵可爱的小女儿。
“这小人儿问啥了？”
“她问我会不会有一天就死掉了。”
“噗！”周围有人笑出了声，“这孩子还挺逗的。”
“这么小孩子还知道死呢？”
“一般小孩都意识不到这种问题，说明果汁儿有觉悟。”
办公室人多，听到杨老师爆料，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她们说的倒是没错，很少有孩子会向家长提出这样的问题，加上死亡话题敏感，多数父母也避之不谈，纯靠孩子们长大了慢慢理解。
死亡教育的普及甚至低于大家羞于开口的性教育，成为了盲区，甚至是死角。
“她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我向杨老师凑过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大前天，她奶奶去世了，本来是不想让小孩儿掺和葬礼的，但是老太太把她带大，她也很亲奶奶，我们就想让果汁最后再看看奶奶，这才把她带去了。”
杨老师说，“那是她第一次参加葬礼，第一次看到棺材和死人。 ”
杨老师表示奶奶的葬礼让果汁真正意义上接触了死亡的概念，她看到奶奶躺在冒着白气的冰棺里一动不动，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在果汁进门的时候就早早在门口等候，第一时间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在路上时，我和果汁说：“去见奶奶，和奶奶说再见。”
果汁问：“为什么要说再见，奶奶去哪？”
我和她爸爸都没出声，哥哥：“说奶奶死了。”
其实我也知道她看见了应该是会问的，但是一直没想好一个满意的答案。”
杨老师是我们幼儿园业专业能力很强的老师，关于幼儿教育，她总是有见解有方法，两个孩子都教育的出色。
面对好奇多问的女儿，她总能合理解释，耐心引导，用杨老师自己的话说，“我什么时候怯过果汁儿的场。”
而这次，她没了话。
妹妹向哥哥讨教，哥哥解释不通说：“死了就是死了，你怎么不懂啊。”
杨老师听着两个孩子之间的讨论，才意识到自己从没有教过他们怎么去看待死亡，以至于九岁的哥哥对死亡的理解，也只停留在模糊不清的状态
“所以我这一路都在想，该怎么去回应孩子的问题，我想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奶奶这次去世其实也是个机会，我怕我再不和他们沟通这个问题就晚了。”
是啊，孩子有权利了解这世界陌生的一切，哪怕是成人眼里不好的，阴暗的，晦气的，如果她们有兴趣主动探索，那么作为父母，为何不在黑暗中为她们点亮一点光呢。
午休的时间只剩下半个多小时，我急切的想听到杨老师给孩子的答案。
她自然没辜负我的期待，杨老师的话款款入耳，她所讲的，不仅是果汁的第一节死亡课，也让我对死亡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
“我告诉孩子，死亡是我们每个人都必将抵达的终点，它意味着永远的离开，再也不会见面。”
“会不会有点太直接了，孩子能接受吗？”我问。
在我所想象的答案里，死亡应该是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或者离去的人会以另外一种方式陪伴着他们深爱着的人，而杨老师的给出的第一句话，就让我皱起了眉头。
“那你觉得，真正的死亡是不是我说的这样呢？”杨老师反问。
是，当然是这样的，死亡不就是永远的离开吗。
“那为什么不告诉孩子事实呢？我们苦思冥想编出来的各种解释，真的就能让孩子更感到心安吗？”
死亡教育的意义难道是让孩子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更有安全感吗？
恐怕不是。
杨老师说，死亡教育的真正意义在于告诉孩子，死亡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事，但我们却有力量面对它
那些精彩的谎言，孩子早晚有一天会醒悟过来，他们会自己了解到，原来死亡并不是长长的梦乡，原来死亡让亲人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根本不会以任何形式陪在我的身边。
父母若是骗孩子死亡是温柔的，那么等到孩子真正意识到害怕时，恐怕没有人会教他该怎样面对。
五岁的女儿在听到妈妈的解释后果然慌了
然后她问：“妈妈，你会不会有一天也死掉了。”
“任何人都会死，妈妈当然也会。”
“你什么时候会死呢？”
“我们都不能知道自己死亡的准确时间，但妈妈估计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后，谁知道呢。”
“那你死后去哪里呢？”
“消失掉，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了。”
不出杨老师所料，果汁红着眼眶憋了一会，哇就哭出了声。
“您还是把她惹哭了。”我苦笑着说。
“哭不见得是坏事，新生儿哭声越大，就越健康，哭说明她了解到了死亡的厉害，是好事，她的眼泪不会白掉的。”
“消失掉是干嘛啊！”果汁的眼泪还在大颗大颗滚落，“你消失是去哪里啊。”
杨老师对我说，在听到果汁红着小脸问她消失是去哪里的时候，她的心脏莫名呼地一酸，她有些难受的低下头，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眶也湿润了起来。
“你希望妈妈去哪里呢？”
“我希望你在这儿陪我。”果汁伸出小手拍了拍床。
“消失就不能再和家人见面，所以妈妈不能陪你。”
“嗯。”果汁有了之前妈妈对死亡的铺垫，很顺快的理解了妈妈的意思。
“那你去哪呢？”果汁问。
“妈妈没经历过死亡，所以妈妈也不知道，不过我猜，应该是个很美丽很漂亮的地方吧，你觉得呢？”
“可能是公园吧。”果汁说。
“有可能哦。”
“奶奶不会回来了。”果汁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刚刚收住的泪水又哗哗往外滚，“如果你死了，你也不会回来了。”
杨老师没有说话，却用温柔的眼神默认，她曾犹豫了很久，到底需不需要让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就去面对死亡的残酷，但她还是用理性说服了作为一个母亲的感性，她坚信，死亡才是对生活最精准的教育。
“但是在奶奶活着的时候，你们很爱对方对吗。”
“嗯。”
“那就不遗憾了，咱们没有办法控制死亡，所以我们更要珍惜活着的时候呀。”
“我是很爱奶奶的，奶奶也很爱我。”果汁若有所思，“可是妈妈有一天也会消失了…”
“是啊，妈妈也会消失。”
杨老师握住女儿的手：“可是妈妈现在还在你身边啊。”
果汁没有说话，而杨老师此刻也紧张极了
这堂死亡课，在一个母亲看来，简直是惊心动魄，死亡现实如战场般残酷无情，而她五岁的女儿，能否战胜这场枪林弹雨，还不得而知。
“妈妈。”她终于开口了，“在你消失之前，我会好好爱你的。”
杨老师还没回过神，果汁凑过来，一把环住了妈妈的脖子。
女儿的话，让杨老师有点措手不及，这是女儿第一次把爱这个字说的那么由衷。
果汁从卧室跑出去，同样给了爸爸和哥哥一个大大的拥抱。
杨老师始终坐在果汁的卧室里，她没有看到爸爸和哥哥的反应，但她能猜到爸爸对果汁的爱一定给予了感动而热烈的回应。
萨瓦特尔说：“认识死亡，才能更好地认识生命。”
不要害怕告诉孩子真相，他们也许会恐惧，会大哭，会突然失去安全感，但他们总归会理解，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
那些暂时的负面情绪，是成长路上的里程碑，它最终会教给孩子怎样去面对不安，怎样更好的对待生命。
如果孩子不能好好珍惜此时与爱的人相聚的日子，等到死亡真正来临的那一天，会为他们留下多少遗憾呢。
杨老师的死亡教育对五岁的果汁来说时间正好，她比还未真正了解到死亡的孩子更早的懂得了“当下”的意义。
但对于成年人来说，无论什么时候明白“当下”道理都不算晚，因为我们还未消消失，还在被死亡教导着该如何更好的活着。